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饥饿游戏:最后的胜利者》作者:AM瑛子 文案 第71届饥饿游戏,是一个从未有过的饥饿游戏。 二十四个贡品,个个身怀绝技。 竞技场被划分为12个区域,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危机四伏,无所依靠。 忠诚将被打破,友情将接受考验。 生活在九区的莱雯德·克劳利为了拯救好朋友的妹妹,自高奋勇做了志愿者。然而,她将如何在生死厮杀中存活,将如何识破其他贡品们面具后的真面目?一切都是未知数。 内容标签:悬疑推理 科幻 未来架空 西方罗曼 搜索关键字:主角:莱雯德·克劳利 ┃ 配角:泰勒·李,盖瑞·卢克 ┃ 其它:饥饿游戏,同人,杀人游戏 ☆、{序曲} 落日余晖   夕阳照耀在我的脸上,很舒服,即使是闭着眼睛。   我躺在金色的小麦丛中,双手枕在脑后呼吸着混合小麦芬芳的空气,慵懒而舒适。万籁此俱寂,唯有柔和的微风在掠过耳畔时发出轻声耳语。这样的宁静,也许在人生中,是最后一次了。   “莱雯德。 ”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是那种让人听着很舒服的美妙声音。梅琳达,我的邻居和好友,穿着一身粉绿色的薄纱裙穿过小麦丛向我走来。我坐起来,双手抱着双腿,看着梅琳达坐到我的身边。金色的长发柔软地垂在一边,在阳光的照耀下使她看起来好像北欧神话中的希芙。   她递给我一个桃子,说:“ 我妈妈刚刚买来的,卖桃子的人说今天早上刚刚摘下的,可新鲜了,我就拿来给你尝尝。”   “谢谢。”我接过桃子,抚摸着表面的绒毛,自己对自己说道:“ 桃子意味着平安。所以我喜欢它。”   梅琳达握住我的手,眼波婉转道:“ 过了明年的明天,我们就安全了。”   我叹了口气,拨弄着手中的桃子,“你是安全了,我还有埃力克,还有詹妮。我不能不顾及他们。”   我的亲弟弟埃力克桑德拉如今只有9岁,还没有到参加抽签的年龄——但那是不可改变的命运。   梅琳达收回了手,神情黯然。“埃力克是你的弟弟,可詹妮...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何必呢。”   我没有说话,轻轻将垂到眼前的发丝吹开。   詹妮弗,我另一个一同长大的好友拉薇尼亚的妹妹。她们的父母在詹妮弗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在我们这些邻居的照顾下,她们赖以成长。可是命运多舛,3年前,在詹妮弗10岁的时候,拉薇尼亚患上了严重的流感,不幸去世。弥留之际,她恳求我照顾詹妮弗,我答允了。   现在才发觉,那时的保证是多么的沉重。可是我忘不了那时拉薇尼亚泪光盈盈的眼睛,那充满恳求的低声下气,更不忍心让年幼的詹妮弗在经历了父母双亡、姐姐病逝的打击过后再遭到邻居们的遗弃。   “ 我保证过(I promised)。”这两个字,算是对梅琳达的回复。   梅琳达轻声叹气,站起来,右手在我的肩膀上按了按,“ 祝你好运。”消失在小麦丛中。   我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但愿吧。”   明天,是抽签日。   {番外·离别}   愿时光永远停留在此,不再流逝。   愿与你们相聚一起,永不分离。   我终究要走入竞技场,走向死亡。   可我不希望你们悲伤,临别之际来不及儿女情长。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那里需要我这样的人,就在远方,天堂。   我们必须永别,因为,天已蒙蒙亮。   地平线上,阳光,就要唤醒,梦乡。 ☆、抽签日   “你放心,5年了,我从来没有被抽中过,这次也会没事的。”从妈妈的怀抱中脱离,我这样说道。抚了抚埃力克桑德拉的黑发,向爸爸说了声“再见”,我牵起詹妮弗的手走向用来举行抽签仪式的广场。   我们所生活的国家,国内有十二个行政区,以及一座被行政区围绕的富饶都城。至高无上且□□残酷的都城,每年逼迫十二行政区交出12岁至18岁的少男少女各一名,即“贡品”,投入一年一度的“饥饿游戏”,并以电视实况转播,藉此恐怖手段来维持威权统治以及国家秩序。在“饥饿游戏”举行之前,每个管辖区因为缺少自愿参加游戏的少男少女都会举行一场抽签仪式。这个仪式向来是在年龄范围之内的青少年们的噩梦。这天,大家穿上父母为自己准备的新衣服参加抽签仪式——因为也许,这将是最后一次穿上父母为自己准备的衣服了。尽管参加游戏之前、赢了游戏之后的生活可以体会一下都城人民的极致奢靡的生活,仍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被抽中——谁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争取那二十四分之一的机会过上富足的生活呢?哦,有的。除了脑子被枪打过的或者脑子进水的人愿意,还有来自一区、二区几个“生产”职业贡品的少男少女们愿意。   我拉着詹妮弗的手随着人流朝广场中央前进,人群虽然庞大,却十分安静,只有人群的脚步声和检验人员的催促声,气氛莫名地压抑。詹妮弗紧紧拉着我的手,我能感到她的紧张。而我,已经无所谓了。抽不到最好,即使抽到了,也没有办法了。5年来一年一度的收获日,从12岁的害怕,13岁的紧张,一直到17岁的淡然,我已然麻木。   通过层层检验,我最终和詹妮弗分开了。站在人群中遥望詹妮弗,棕色的长发用淡蓝色的丝带束成两个辫子搭在肩上,一身同样淡蓝色的连衣裙在詹妮弗瘦小的身躯上显得那么清纯美丽,又带着一丝哀怨。我收回目光,双手垂在身旁,看着九区的抽签人塞拉穿着宝蓝色的礼服一步步走上主持台,闭上了眼睛。   “欢迎,欢迎,饥饿游戏快乐。”年年相同的开幕词让我张开眼睛打量塞拉。今年她的打扮相比往年要低调收敛许多,我觉得这是五年来最漂亮的一套。宝蓝色的套装礼服,颜色不算太靓丽招摇。银白色的头发高高盘起,用宝蓝色的发钗装饰,坠满了细巧的钻石。腰间的装饰也是用珠宝点缀,整体除了宝蓝就是黑色白色。今年她大体走的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路线吧。可惜,无论她怎麼打扮,都避免不了九区少年们的诅咒和辱骂。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剁了她的双手,好让她无法进行抽签。有时候我也替她感到悲伤,作为抽签人,她又有什麽办法呢?总不能让九区没有贡品吧。不知道为什麽,身边的人都对她厌恶至极,而我对她一点厌恶也没有,甚至莫名还存在著一些好感。我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没有注意那部关於 游戏初衷的影片已经播放完毕。塞拉再次凑到立式话筒前,略带尖锐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很远,带回一点回音:“接下来进行抽签仪式。和往常一样,女士优先。”随后带著微笑姿态妖娆地走到装著九区女孩的圆形玻璃容器前将手伸入其中捣鼓著。   我听到周围一阵倒吸声,站在我左边的一个女孩低下头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在胸前低声作祷告,眼睫毛却不停地抖动著。   我深深呼吸,虽然已经麻木,但内心深处自然还是不希望被抽中的。   在几经挑选之后,赛拉指间夹著一张摺叠好的选票走回到话筒前,高声读到:“詹妮弗·艾兰德。”   身边的女孩们一阵放松的唏嘘,我也在一瞬间急促地吐了口气。然而一秒之后,我突然反应过来——詹妮弗!   向她那边望去,詹妮弗正无助地环顾四周。她被抽中了,她居然被抽中了!   看著她慢慢走出人群,被四个维和部队的士兵包围,拉薇尼亚的话回响在耳畔。   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我大喊道:“我自愿!”   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大,以至于身边的女孩们都转过身来看着我。刚才那个作祷告的女孩皱起眉头半侧着脸斜眼看向我,那眼神简直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也许在她眼中,我就是个怪物,一个自愿参加饥饿游戏的怪物。   人群在我眼前缓缓让出一条道,我向前走了几步,再次大声说道:“我自愿成为九区的贡品。”   詹妮弗回过头,一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她也许是被吓住了,神色木纳地从分开的维和士兵中走到我身边,“莱雯....” 我蹲下去,抓住她的肩膀,打断了她想要问却又还没有问出口的话语:“我不能让你去。”   “ 我不是你的家人...”   “你是的。”我看见詹妮弗轻轻地摇头,“对于我来说。”   我挺了挺身体,向后方望去,梅琳达明白我的意思,便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詹妮弗哭了,她一边波浪鼓似的摇着头,一边喃喃地请求:“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   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摇憾了一下,用严肃的语气对她说:“听着,詹妮,我想拉薇尼亚保证过永远保护你,我不会失信,永远不会。”詹妮弗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腕上,顺着皮肤滑落。梅琳达站在我的旁边,沉默不语。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不在乎。“现在,离开这里。关于其他的事情——你可以待会儿再说。我们还有时间的,不是吗?”   詹妮弗点点头,一下子拥到我怀里,在我耳边抽泣着:“对不起..”   我拍拍她的背,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将詹妮弗推到梅琳达手里,站起来,径直走上主席台,没有回头。 ☆、或许是-永别   塞拉亲切地拉过我的手,脸上挂着微笑将话筒推到我的身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甜心(sweetheart)?”   我很是反感她用“甜心”这样肉麻而亲昵的称呼来称呼我,我们一点也不熟——还有我不喜欢撒娇。   “莱雯德·克劳利。”我望着已经融入人群中的詹妮弗和梅琳达敷衍道。   “哦,她可不像是你的妹妹或者亲戚。能够为一名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她高亢激昂地说完,人群依然寂然无声,我也没有搭理她——即使我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因为我实在不想说话。可能是感觉到气氛有点冷吧,她继续说道:“莱雯德, 多么美丽的名字啊!勿忘我,你的勇敢会让我们铭记你的,永远不会忘记。好了,接下来是男孩了。”   她从我的身边走开,我暗自感到一点轻松。在人群中寻找着父母,第一眼看见的是爸爸那高大的身躯。爸爸的身高优势足以让我在任何地方任何人群中一眼找到他。妈妈站在他身边,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我知道她一定在默默流泪。我望着爸爸的眼睛,尽管距离太远,依然能够感知他的语言。他没有责怪我,没有妈妈一般的痛心疾首,而是对我的决定表示肯定——他向来如此理性。   “泰勒·李.”   随着塞拉的高声朗读,一名我从来没有见过、没有听说过的健壮的长着一张亚洲面孔的男孩在四名维和士兵的带领下走上了主席台。我侧脸看向他,正巧与他打量我的目光相接触。他目光一闪,转回头望向前方。   “好了,71届饥饿游戏9区的贡品莱雯德·克劳利,泰勒·李。”塞拉两臂分别搭上我们的肩膀,对着人群说道,然后是同样一成不变的闭幕词:“饥饿游戏快乐,愿好运永远与你相伴。”   双臂环抱在胸前,我面对着大门,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眼看着他们该来了,便整理了一下发辫和衣裙。我穿的是一条海绿色的纯色过膝长裙,从裙沿至胸口,由绿色渐变为蓝色。非常简单,也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我没有编辫子,从抽签一直到现在黑发已然被风吹乱。我将头发别到耳后,大门一下子打开,詹妮弗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在她之后,父母和埃力克桑德拉也走了进来,大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上。   詹妮弗只是哭,不停地哭。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哭过——自从拉薇尼亚离世,她一直坚强得超乎寻人。我抚着她柔软的棕发,轻轻道:“别哭,不要哭。‘永远不要在困难面前退缩’,这是拉薇尼亚让你铭记的,你忘了吗?”   詹妮弗站直身子,说:“没有。”   “很好。”我点点头,转向埃力克桑德拉。   埃力克桑德拉一点也没有哭,这并不代表他不为我感到难过,而是他知道这没有什么值得哭泣的。他继承了爸爸的优点:冷静,沉着,哪怕只有9岁。我真为他感到欣慰。“埃力克,我不在之后你要帮助妈妈打理点心店里面的事情,不许放弃学业,只要家里负担得起。爸爸很忙的,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一定要有担当,要保护妈妈和詹妮。好吗?”   这番话对一个年仅九岁的男孩来说的确是有点过了,可我相信埃力克。他重重地点点头,握紧我的双手,说:“试着去赢,也许你可以。”他同意了。他的同意意味着他一定会这样做到,并且是最好。   “别担心我,你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妈妈的话使我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咽了回去。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给我,“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没错,12天后是我的生日,18岁的生日。这个生日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手链。三块类似于宝石碎片的坠子被一条黑色的链子串起来,是三朵勿忘我——这代表着我的名字。“谢谢。”说着,我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埃力克桑德拉出生后,我就甚少抱过妈妈,而这次,却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爸爸站在边上,神情凝重地看着我,沉默不语。   “父亲.” 这是我第一次用“父亲”称呼他,从记事起,一直都是用“爸爸”代替这样正式的称呼。   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着:“不要害怕,莱弗,你就要满18岁了,竞技场里没有几个比你大的。你会用鞭子,我教过你的。拿到武器,藏起来,活下去。坚持到最后,永远不要放弃,你就赢了。”   这时,一名身着白色制服的维和士兵打开门,冷冷道:“时间到了。”   爸爸按住我的头,轻轻地在额间吻了一下,说:“试着去赢,我们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永远。”   “你疯了吗!”梅琳达生气地对着我大叫,不停地在我坐着的沙发前来回走动,眼中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她一向很温和,而现在却在发怒,而且是对着我。   “我向拉薇尼亚保证过......”   “别跟我提拉薇尼亚!她让你保证永远保护詹妮,不是让你代替她去死!”   死。我一愣,她的话也在我的脑海里敲响了警钟。   她没有错。九区,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管辖区,总共的胜利者还不满十个人,大多数贡品都是送上去充数的,那么参加饥饿游戏不外乎只是去送死罢了。   我低下头,不去看梅琳达.   梅琳达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向我走近几步,说话时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怒气,“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对的梅丽,我们没有可能获胜,所以我才想代替她参加。”   她走到我身旁,犹豫了一会儿,说:“关于詹妮,我会照顾好她的。”   “谢谢。”我抬起头,注视着她棕色的美丽眼睛,“记住,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梅丽。”   门又被打开,梅琳达向我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她侧过身来用明亮的声音高声说道:“莱弗”   “嗯哼?”我对她突然的声音感到惊讶。   “记住咯,别死在那儿(Don't die there.)。”   我嗤地一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尽管,那只是个梦。 ☆、幸存者   列车快速地移动着,站在里面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颠簸。我和泰勒没有坐下来,可能是感到迷茫与窘迫。看样子,我们两个都不是那种非常开朗的人。赛拉没有强制让我们坐下:“哦,你们不要感到紧张,要是累了呢就坐会儿,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你们两个准备的,尽情享用。”   我看了看周围,东西的确是好的,可惜我对它们没有兴趣。   “待会儿你们的导师就来了,他们会教你们怎样......哦,我说什么来着,他们来了。”赛拉带着那一模一样的笑容迎上从移动门后面走进来的一男一女,向我们介绍道:“你们的男导师赫尔曼斯通,女导师安吉丽娜胡克。”   赫尔曼个头中等,一头干净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梳到后面,两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向我们问好。虽然年已三十有八,但笑起来和十几岁的男孩一样天真。安吉丽娜几乎和赫尔曼一般高,灰绿色的眼睛,鲜红色的中长发直直地垂在耳边,神情严肃地打量着我们。她很漂亮,五官妖娆艳丽,带着一种严厉的美。在我观察期间,Sarah已经默默离开——确确实实是默默地离开。   “泰勒李。” “莱雯德克劳利。”听见泰勒报上名号,我也紧接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的,那么泰勒,我们去隔壁聊聊。莱雯德,你和安吉儿交流交流。”赫尔曼分配好“任务”,和泰勒勾肩搭背地走进了车厢另一头的移动门里面,留下我和目前未出一言的安吉丽娜待在这个华丽的车厢里大眼瞪小眼。   安吉丽娜走到一张沙发前坐下,抬眼看着我,我也跟着她坐到她左手边的沙发上。我上下打量着她,她也上下打量着我。我不想开口说话,她好像也不想开口说话。我们两个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终于我忍不住张开嘴准备说话,她仅用一个词抢在了我的前面:“说吧。”   我紧闭着嘴巴,一个字也没有说,她便再次说道:“说说,跟我聊聊你的一切。你的家庭、你的喜好、你的能力.....任何东西都可以。”   她的声音很好听,一种具有磁性的柔和的女中音——我喜欢的声音。但是我还是没有说话。   她挑了挑眉,“你知道我需要了解一下我指导的贡品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这样会方便许多。开口,说说,别在那儿瞪着个绿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微微皱眉,“那很重要吗?关于我喜欢什么?或者我的爱好?”   “非常重要。”她靠到沙发背上抬起下巴望着我。   “我们不是在交朋友。”   “你不想和我成为朋友?”   “你是我的老师,如果可以成为朋友的话......我不会拒绝。”   “哦,那就好办了。”她把手交叉环在胸前,甩甩那一头艳丽的红发。我发现她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严肃。   “你很紧张。”她说,“不要否认。”   “我是很紧张,而且没有想要否认这个事实。”我把刚才不知道要放在哪里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想到四天后我就要进入竞技场里和一群我一点也不熟悉的同龄人互相厮杀,为的只是活下去......”   “你在害怕。”   “我没有在害怕。”   “你就是在害怕。这没什么好害羞的。我参加这个游戏的时候也是很害怕的。”她看着我,眼光中有一丝同情。   “我们为什么要杀人?” 我感到鼻子一酸,问道。她的眼神黯淡下来。   “因为如果你不动手杀死他们,他们就会杀死你。”   “如果我们都不想动手呢?”   她轻轻摇头:“这不可能的。没有人会挑战游戏规则,也不会敢。不要妄想挑战陈规,那会害了你的。”   我望着沙发的扶手,那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花纹的凹陷处被擦的干干净净。   “你那个时候......你参加这个游戏的时候......杀了多少人?” 我知道这样问很唐突冒犯,但我还是问了。   “我?”她眨眨眼睛,喉头动了动,仿佛将往事咽了回去。“我没杀人。”   “一个也没有?”   “没有。”   “这不可能。”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你怎么赢的?成为胜利者?”   “捡的。”   “胡克,这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她坐直身体,正色道。   “我在那场游戏中一直躲在森林里,没有人发现我,一直熬到了最后一天。那天,还剩下4个人,加上我。他们互相厮杀,我躲到了一边。最后,1区的男生杀死了另外两名贡品,拿着武器对准了我。我觉得我死定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我都没有想要反击,而他——杀红了眼,却没有下决心杀死我——他用刀割破了他自己的喉咙。我就赢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你认为呢?我的‘胜利者’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她眼眶微微有点红,“其实大家都错了。这个游戏从来就没有什么‘胜利者(Victor)’或者‘赢家(Winner)’,有的只是幸存者。活到最后,你就赢了。”   我凝视着她,忽然对她感到同情。她凑近我,盯着我的眼睛,“这个游戏,考验的不仅仅是技术与生存能力,还有心态。活到最后,你就赢了。”   我舔舔嘴唇,“我没有可能赢得这场游戏的。”   “输在起跑线上,这就是你的错了。” 她吸了口气,重新靠到沙发背上,“再怎麽样你也必须对自己拥有充足的自信心。”   “我不喜欢自欺欺人。”我这样说道,她竖起一根手指,“不要。”   她从右边拿起一个装著几个粉红色半透明软软的小糕点的碟子,端详著,“其实这个游戏可以教会你很多,比如——讨人喜欢。”她从碟子裏拿起一个糕点递到我眼前,“给。”   “不用了谢谢。”我现在一点吃东西色胃口也没有。   “拿著。”她挑了挑眉头,略显严肃地说。我只好拿过糕点。真的很软,颜色也非常诱人。只是我真的不想吃东西。   “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说道,把碟子放回原处。“当别人给你什麼东西的时候,哪怕是你不想要的东西回这是你讨厌的东西——你都要表现出很乐意接受的样子,而不是回绝。”   “我没有讨厌它,我只是...”   “你的表现就像是你讨厌这个东西、你不想接受我的这份好意。”她示意我不要说话,“你知道为什麽吗?都城的人其实很敏感,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外区的人。他们也知道我们的生活和他们的生活天差地别,他们对我们有蔑视也有提防,他们很怕我们。而一般的外区贡品对都城的人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偏见和敌意,所以如果你能够和都城的人民友好相处,你就会很快博得他们的喜爱,受人关注。这对你在游戏中是很有益处的。”   “所以?”我眨眨眼睛,好更清楚地看著她。   “所以,两天后我们今入都城时,你需要和那个男孩——Taylor一起向前来欢迎你们的都城人民微笑,招手,表示对他们的感谢。”   “微笑,友好。”我重复道,“明白。”我捏著那团粉红色的已经被我捏的不成样子的糕点,说:“还有别的吗?”   安吉丽娜给自己斟了一杯红酒,“在开幕式和单人采访中,同样的需要引人注目,让观众喜欢你,让游戏设计者喜欢你。二十四个贡品,没有人会记得所有,游戏开始后他们只会关注自己在之前喜欢的贡品,只会给他们提供资助;而资助往往是救命的。”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长的漂亮的贡品可以利用他们的美貌吸引人注意力,职业贡品可以凭借他们的实力让人家对他们有期望。可我看,你们两个都不属於这两类人。”   我轻轻哼了一声。哪怕我知道自己长的的确不算好看,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我漂亮的——毕竟,被人指著说“你不漂亮”,谁的心里也不会高兴的。   “所以,你们两个人要是想博得人们的喜爱,就得好好表现了。”她喝了一小口,玻璃质的高脚杯在她手里轻轻晃动着,暗红色的酒色与她的红发相映,很漂亮。   “第二点,引人注目。知道了。”我懒洋洋地应道,将那团糕点丢在茶几上。   “第三点——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微微颔首,盯着我,“结盟。”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职业贡品自然而然地会相互结盟,在训练的时候他们会仔细地观察你们,从中挑选出他们可以利用的贡品和必须即刻消除的危险系数较高的贡品,一进入竞技场,他们马上聚集成一派消除异己。你们呢,千万不要正面和职业贡品发生冲突或者直接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能避则避,如果他们能够愿意和你们结盟那最好——但是不要完全相信他们,他们有能力随时随地把你撕成碎片——如果不能,或者你不想,那就得和其他区的贡品发展好关系。交朋友——但不像你以前那样的交朋友。不要掏心掏肺,一定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那会使你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防人之心不可无,在竞技场里,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哪怕是隔壁那个男孩。”   “泰勒?”   “但同时也要记住,当你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时,同区的搭档不能失去。你们是一个团队。能够并肩作战最好,如果不能——也不能心软。”   “第三点,交朋友,结盟。”我机械地点点头,“结盟,消除异己,然后呢?杀死自己人?”   她摇摇头:“没有那么容易。敌人都不弱的,想要完全清除非常难。哪怕完成了,曾经的盟友也可能会反目成仇,从背后捅你一刀,那是最最致命的。记住这条:永远不要把后背交给别人(Never show your back to the others)。” ☆、贡品   移动门打开了,赛拉手里捧着一个平板走进来径直掠过我们两个,说道:“到工作室来,其他22个贡品的资料齐了,想看的就来。”   安吉丽娜向我抬抬头,我便跟着她一起穿过几个车厢来到了工作室。   这是个银色的房间,处了用玻璃做成的灯,其他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房间中央的一个像讲台一样的桌子,朝上的一面是一个屏幕。光滑的墙壁,由一块块大小相等的银色坚硬似玻璃的材质拼接而成,接缝处光滑的如同一整块墙。泰勒已经跟着赫尔曼待在了里面,同样好奇地环顾四周。   塞拉在平板上点了几下,那个显示屏上便出现了11个虚拟文件夹,分别标着11个区号。   安吉丽娜走到桌子后,打开所有的文件夹,两手在显示屏上张开十指从屏幕的中点迅速滑向四周。几道蓝色光影闪过,23个贡品的资料清楚罗列在四周的墙壁上,包括各个区的抽签视屏。这么光滑的墙壁,原来也是显示屏。我四处看着,不禁感叹施惠国高超的科学技术。   “一区:维拉奥古斯汀、诺兰马丁,16岁、14岁。都是职业贡品,训练有素,身手敏捷......”   “二区:马克思维尔森、亚历山大贝斯特,16岁、17岁。同样是职业贡品......”   “三区:奥利维亚普菲、埃尔波特斯考特,15岁、16岁,非职业贡品,但经过训练,有一技之长,不容小觑......”   安吉丽娜、赫尔曼和赛拉三人轮流介绍各区的男女贡品,从实力上来看都是很优秀的,大多经受过训练、从年龄上来看,爸爸说对了:没有几个人比我们大的,只有十一区的桑克里斯、十二区的萨姆奥德威利是18岁外,其余的不是和我同岁即是比我小。可是年龄又能决定什么呢?没有实力,就算是成年人也会在游戏中被秒杀。   我双手环住两膝坐在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上,机械地一个个翻看各区的贡品资料。   四区:黛西曼秀雷敦、盖里路克,前者是所有贡品中年龄最小的,擅长医术,这对任何人都非常有利;后者是职业贡品,实力目测不会比1、2区的职业贡品弱。   五区:米卡格兰特、雷奥那多米勒,女贡品会使用回力镖,看模样是下手快、狠、准的那种,也许又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女汉子;男贡品接受过训练,接近于职业贡品,实力不好言喻。   六区:尤佳、卢卡斯罗伯特,尤佳是一个亚洲女孩,年纪只有13岁,模样娇小柔弱,应该不会主动攻击别人;男贡品同样只有13岁,个子非常矮小,和同区的女贡品真是及其相似。   “我们粗略统计了一下,今年22个贡品中,平均年龄在16岁左右,共1区(维拉奥古斯汀、诺兰马丁)、2区(马克思维尔森、亚历山大贝斯特)、4区男(盖里路克)5名贡品为挂名职业贡品,另外12区(莉莉克里斯蒂娜、萨姆奥德威利)、5区(米卡格兰特、雷奥那多米勒)、3区女(奥利维亚普菲)、7区男(乔治维斯汀)、8区女(简怀特)、10区女(妮弗伊甸)、11区女(卡米拉派克)8位贡品有自己擅长的武器,总共13位实力较强的贡品。”赫尔曼一边说着一边把这13位贡品的资料显示到最大的一面墙上。看起来,这一届的饥饿游戏女贡品的总体实力要强一些,而且长相都十分漂亮。   “很多美女啊,不是吗?”安吉丽娜勾起嘴唇笑笑,向泰勒投去一个滑稽的眼神。泰勒尴尬地躲开她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全息投影。   “如果你们考虑结盟的话,我建议这些人选:4区的女贡品黛西曼秀雷敦,一个是她擅长医术,这将在游戏中帮助你们很多;还有就是与她同区的职业贡品盖里路克是为了她自愿参加游戏的,其中原委尚未明清,不过看得出盖里路克在游戏中肯定会保护黛西曼秀雷敦的。”赫尔曼这样说道,安吉丽娜接道:“这样黛西曼秀雷敦就是隐性人质,可以利用她让身为职业贡品的盖里路克协助你们。”   “还有8区的女贡品简怀特,她的哥哥被暗杀,心中一定充满怨恨;而8区的男贡品艾伦戴维斯同样是为了她自愿参加游戏,利用价值和4区的类似。并且简怀特实力不错。”   “关于其他的贡品,如果你们能够自行与他们处理好关系,让他们信任你们,我也不反对你们结盟。总之,在3天的集训中,要找到自己的盟友。”赫尔曼说完,将他推荐的一些贡品推到了我和Taylor眼前。   “那么怎么让他们信任我们呢?”泰勒问。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除了报名字。   “就是让他们喜欢你们。”安吉丽娜微微摆摆头说道。   看到我们一脸茫然的样子,赫尔曼把身体靠在桌子上,挑挑眉毛:“哦,要不你们先评价一下对方——如果你们不知道自己给别人的第一印象是什么的话。”   我皱着眉看向安吉丽娜,她向我微微颔首。   好吧。   我看向泰勒,他的目光又和我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寡言。”“少语。”   “不喜欢说话。”“经常沉默。”   “勇敢。”“哦,你够了,我不想听你这个词。”   “好吧现在发现你话并不少。”“你也是。”   “好了好了好了。。”眼看着我们越说越混乱,赫尔曼连忙打了个响指。我看向安吉丽娜,她似乎正憋着笑看着我们。   “我基本上知道了,你们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十分雷同——呃,几乎是一模一样。”赫尔曼锁着眉头,这些话好像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们刚刚对话的感觉就像是一对兄妹。”我奇怪地与泰勒对视一眼,他也耸耸肩表示不清楚。我听见安吉丽娜在笑。   “这可不能怪我们,我们两个在这之前可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句也没有。”我面不改色地说,直盯着赫尔曼。   “那,我们出去?你们单独聊聊?”他带着一种不自然的表情看了看安吉丽娜,随后一起走了出去。   哎,别走!我在心里呐喊着,但没有说出口。工作室的门轻轻关上,我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就是感到不自在。我向来不喜欢和另外一个人共处一室——就算是梅林达也不行,这让我无所适从。我不怕一个人单独待在一间房间里,就怕和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待在一起。我不擅长攀谈,也不太会对一个陌生人怎么亲切地说话。   总之,我不善言辞。   而他,这个坐在我身边离我不过几英寸的男孩,泰勒李,竟然放肆地躺到天鹅绒的垫子上,两手垫在脑后,左腿架在右腿膝盖上,睡觉了。我惊异地看着他。我以为他和我真的很像,以为他现在也是很拘谨,结果我错了——他一点也没有感到紧张。他的这种懒散让我退后了一步。   我不喜欢他。不,不喜欢。 ☆、纽带   “你看起来挺紧张的,嗯?”他张开眼睛。   我盯着他,没有答应。   “好吧,我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你的确话很少。”他随口吹出一个音符,“你知道么?这样让别人感觉你很冷漠。这可不大好。”   我还是没有说话。   他翻身坐起来,动作灵敏而迅速。他盯着我,像在端详什么雕塑一样地,“嘿,回到人间,莱弗。”   我翻了个白眼:“谢谢,我很好,没有灵魂出壳。”   “这听起来可不友好。”他把两个腿盘起来,像印度人那样坐着,“安吉丽娜没有跟你说吗?我们是一个团队,内讧是很伤友谊的。”   我瞥了他一眼。我们有内讧吗?还有,我们之间有友谊吗?我再次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研究各区的贡品资料。   “别翻白眼了,眼珠子掉出来可不关我的事。”他说,“嘿,是你提出我们单独聊聊的,现在你倒是一句话也不说。”   “我有吗?”我随口回了一句。   “哦,你当然有。像一尊雕塑那样坐着,还不停地翻白眼——你知道那很恐怖的好吗。”他夸张地说道。   “我指的不是这个。”点开7区的介绍,奥罗拉布莱克和乔治维斯汀的资料显示了出来。   “那不是一样。”他停了一会儿,手伸过来把奥罗拉布莱克和乔治维斯汀的资料一手推到了边上。   我甩开垂下的头发,不耐烦地望着他。   “我们的确得聊聊。”   柔软的黑发搭在肩膀上,我正坐在属於自己的房间裏发呆。右手边放著妈妈给我的那个小盒子,那个作为我十八岁生日礼物的小盒子。我把它拿过来,捧在手心,缓缓地打开,那些用蓝紫色宝石制成的坠子在房间裏灰暗灯光的照射下发出幽幽的光芒。勿忘我。我将它拿起,轻轻戴在左手腕上。蓝紫色的光芒,似乎刺痛了我的眼睛。视线一点点地模糊,全身被淡蓝色的水波包围。我看见埃里克森,看见詹妮弗在哭,看见梅林达在大叫;而我,却被这一汪水所包围,什麽也做不了。眼泪不自主地留下,我控制不住了。大腿上有水,凉凉的。我坐在在水裏,迷茫著。远处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但是我听不清。我闭上眼睛。   “嘿”终於,这一声我听清了,也同时惊到了我。是赫尔曼。我眨眨眼睛,把脸上的泪水擦掉,又拍掉落在大腿上的眼泪,站起来看著站在门口的赫尔曼。   “你..没事吧?我看见你在哭。”他脸色有些窘迫,大概也是一名看见女孩哭就不知道该怎麽办的人。   “我没事。”我吸了一口气,坐回到床上,面对著他。不过,心里的确比之前舒畅多了。“有事吗?”   “你没事就好。”他走过来,“我想问问你和泰勒今天下午在工作室裏面说了些什麼。”   我笑笑,“你们早就知道了,不是麽?工作室裏不可能没有摄像头。”   他脸上显出惊讶之情,马上又用笑容遮盖掉:“瞧瞧这个女孩,观察力可真够强的。”   他靠到墙上,收敛起笑容,“你知道麽?你今天下午对泰勒的态度不太好,这让我们很担心。”   “我不喜欢他。”   “为什麼?”他真的有点吃惊,“他是个不错的男孩,我就挺喜欢他的,安吉儿也挺喜欢他的。”   “我不知道。”我轻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他是不错,可我总对他感到怪怪的。他的懒散,他的目空一切,或许只是想让自己放松而表现出如此,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好吧。既然你不清楚,我也就不追究了。不过,你的确应该态度友好一些,你今天的表现一点也不像同区贡品之间的那样和睦。你不应该那麽冰冷。”   “我也不想那样,可我改变不了。”   “试著去改变,试著去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你可以的。”   “我做不到。”   “试试。”   “我做不到!你没听见吗?我做不到!”我从床上跳起,向他大喊道。我从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我的模样:疯狂,恐怖,披头散发,面目狰狞。他震惊的表情迫使我一下子收回了所有的抓狂,取而代之的是眼泪。你怎麽能哭呢?你多大了!不要哭,不许哭..我在心里安慰著自己,却无法阻止眼泪的流落。“抱歉,我不擅长交朋友。”   赫尔曼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我低下头,望著手腕上的勿忘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赫尔曼同情的目光。   他走过来,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没事的,知道么?”   一时间,他的话语竟然让我想起了爸爸。以前每每遇到困难或者伤心之时,爸爸总会对我说“会没事的。”。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了我安慰自己的话,是我的一帖定心剂。我含著泪水,闭上眼睛,缓缓地摇摇头。这代表著什麼?我仍然不清楚。   “晚安。”他拍拍我的肩膀,离开了房间。   我躺到床上,双手紧抓著散乱的头发。我在干什麼!我在心裏咆哮道。怎麽可以这样!   一滴冰冷的泪水划过太阳穴,流到耳朵裏。胸口好似有千金压迫,喘不过气来。我就这样,渐渐睡著了。 ☆、测试   我被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所叫醒,翻身起来,只有五点半,却再也睡不着,便直接起床了。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头脑立即清醒了不少。我甩甩头发,穿上一件香槟色的紧身背心,黑色的运动长裤,走出了房间来到餐厅。   “你起得很早啊,莱弗。”安吉丽娜已经来到了餐厅,翻看着今天提供的早餐。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天鹅绒斗篷,红色的头发披在背上,被斗篷的墨绿色称得更加鲜亮。   我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也许我这个时候应该说“早安”,可我却紧闭着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侧头看了看我,同样没有说话。   “诶哟,九区的女孩们可真勤奋。”赫尔曼看起来也是刚刚洗完澡,肩膀上挂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我还是起来了,那位估计还在做梦呢。”   安吉丽娜瞥了赫尔曼一眼,笑道:“我还算是女孩?”   赫尔曼嘿嘿一笑,把毛巾放到一边,走过来坐下。   我给自己拿了点生番茄片、一点生菜和乳酪,准备自制三明治。   我坐到他们的对面,把这些东西夹到两片面包之间。我感觉安吉丽娜在看我。抬起头,她的确在盯着我看。我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说:“你是不是经受过训练?”   “什么?”我被她突然的提问问得有些找不着头脑,不过我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训练?我没有接受过像职业贡品们那样的专业体能训练,不过我从小跟着妈妈学体操,又参加了九区的体操队,所接受过的训练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因为练过体操,我的柔韧性很好,爸爸在空暇之时也教给我一些简单的格斗术,所以关于格斗的训练我也只是会一些皮毛而已。但是我不想告诉他们。我不希望他们在我身上寄予太多希望——因为,我终究会让他们失望的。   “没有。”   她盯着我。“别撒谎。”   我诧异地看着她,却接触到她如剑鋩一般锋利的目光。我想,小时候听说的有些人目光就能杀死一个人,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一定是安吉丽娜了。   赫尔曼一边涂着手中的面包,一边说:“想要骗过安吉尔是很不明智的选择。”他抬眼注视了我一会儿,突然将手里的餐刀向我甩过来。我大吃一惊,凭著感觉向左边躲去。餐刀划过我的耳边,“呯”地一声插在了墙上。我回头看著仍在微微颤抖的刀柄,张大嘴巴看向赫尔曼。他在做什麽!然而,没等得及我将这句话说出口,坐在我正对面的安吉丽娜突然拿起一把水果刀朝我当头刺来。我本能地伸出右手挡开她的手,幷用力将她的整个身体翻转过来按在桌子上。而她,迅速扭动那水蛇般的身躯从我的手下扭开,带走了那把餐刀。我条件反射一样的站起来踢开椅子后退了几步,椅子脚在地上的摩擦声刺耳而尖利。   我张开两臂狠狠地盯著她,大声的喘著气,做好了防御准备。我怎麽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这样做。   “怎么回事?!”Taylor出现在餐厅裏,摊著手大声说道,一脸的震惊。他肯定看到了——两名导师在用餐刀攻击同区的贡品,这看上去就像是在自相残杀。   安吉丽娜带著诡异而迷人的笑容问道:“没有?”   好吧。我明白了。这是个测试。   我看看泰勒,后者慢慢地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我也随之坐下。   安吉丽娜放下餐刀,说:“你不需要隐瞒,你也隐瞒不了,你手臂上凸出的肌肉出卖了你。”   我低头看看我□□的手臂,体操练出的肌肉非常显眼。   “告诉我们,除了刚才的格斗术,你还接受过什麼其他的训练吗?”赫尔曼咬了一口涂满果酱的面包。   我垂下眼睑不想说话。   “她..还会体操。”泰勒有些犹豫地说。我盯著他。“她是区裏体操队的,我看过体操队的表演,她获得过比赛的第二名。”他没有管我的目光,说道。   “厉害!”赫尔曼夸张地叫道,“看来这一届九区的两个贡品没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弱。”安吉丽娜微微一笑,“我说嘛,这样的身材身板不可能什麽都不会。”   我切著盘子中的麪包,“我爸爸教过我用鞭子,还有骑马。”   “那麽你会用鞭子咯?这样你们两个都有武器了。”赫尔曼愉快地说道,我听见泰勒咳嗽了几声。   我低下头,可以当作是默认。   “哎呀, 不到六点所有人都起来了哈?看来我真是最懒的了。”塞拉依旧是以那种跳舞一样的姿势走进餐厅。今天她穿的是一件草绿色的裙子,发丝间夹杂着绿色的晶粉,闪闪发光。她坐到泰勒和赫尔曼之间,“继续啊,别因为我停下来了。明天就是开幕式了,4天后就进入竞赛场了,你们看起来可还没有准备好哦。”   “好。”赫尔曼正了正身子,说道,“在训练场,你们要找到盟友,也要抓紧时间自己训练。职业贡品们不会轻易展现他们的实力,但你们需要。”   泰勒看了我一眼,插话道:“我认为......”   “没错,很多人都觉得这时候不该暴露自己所擅长的。”赫尔曼打断泰勒, “暴露实力确实有时候会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但也会让有实力的贡品们对你感兴趣,从而愿意和你成为盟友——包括职业贡品。”他喝了一口咖啡,“九区历年来贡品的实力都不是很强,这让其他区的贡品对九区有一个定义。你们,需要打破这个定义,让他们知道你们很强,你们不好惹。同时,试着去从其他区的贡品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尝试不同的武器技能,不需要精通,但当涉猎即可。”   “开幕式上,你们要照耀,引人注目——这个昨天已经和你们说过了——要让自己成为全场最闪耀的一颗星星,这会给观众们留下好印象,给总统、游戏设计者留下好印象。”安吉丽娜补充说。   “可这样会招人嫉恨。”我说道。   “一切事物有利皆有弊。”安吉丽娜盯着我,就像是妈妈盯着犯了错的小孩那样。   “我们知道了。”我和泰勒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一天真是无聊极了,整天就听到赫尔曼和安吉丽娜两个人不停地重复一些生存技巧,比如“不要生火取暖”、“不要淋雨”、“不要迅速消耗自己的体能”、“一定要找到水源”什么的,听得我们都快要发疯了。可是,我依然希望永远都不要到明天,永远都不要进入都城。    ☆、都城·礼服   “记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要招摇,引人注目。记住了吗?”安吉丽娜按住我的手,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点点头。现在,我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子,外表严厉,其实内心非常温柔,还喜欢八卦,笑起来眼睛放电。并且她的审美观和我比较类似,我现在身上穿的这件紫罗兰雪纺纱裙就是她挑选的。肩膀绣着的碎宝石和羽毛压迫着我的身体,但我依照安吉丽娜所言,挺起胸脯,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走出了列车。外面,众人的欢呼声与欢迎声扑面而来,将我笼罩其中......   “你的眼睛真漂亮,你知道我一直向往能够拥有一双青绿色的眼睛。”给我进行“改造”的造型组中的一位这样说道。旁边一位淡棕色头发的女孩说:“嘿,你说她眼睛漂亮,我可觉得她长得就挺美的。虽说不是那种惊艳的美,但是看上去很干净,肯定不会是难看的;等经过埃米尔的包装,她一定不会亚于三区的那个‘古典公主’的。”   我对她们的话感到受宠若惊。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我漂亮,在列车上安吉丽娜也指明我相貌平平,她们——两个陌生人,却认为我不会逊于三区的女孩。   三区的女孩,奥利维亚普菲,赫尔曼和安吉丽娜都一直认可她是今年所有女贡品中最最闪耀的一名贡品。我同样认为她长得确实倾国倾城。艳丽的五官,复古的面容,活脱脱一名从画中走出来的公主。民众们也是如此认为,“古典公主”这个名号就套到了她的头上。通过她的资料了解,她可不是一张绣花枕头,她能够熟练地运用武棍,经受过专业训练。真可怕,又是一朵血红的玫瑰。   当我沉浸在空想之时,左手腕上感到一阵冰凉。我本能地缩回手,才发现是那个淡棕色头发的女孩要将我手上的手连取下。没等她解释,我直接问道:“如果我把她交给你,可不可以在开幕式后还给我——或者交给塞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人名居然是塞拉。   她看着我,沉默一会儿,“我尽力。”   我把手链取下,小心地交到她的手中,“你知道,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或许是最后一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清洗得一干二净,躺在冰凉的硬板床上。摸摸左手腕,什么也没有,心中一阵空虚。这是我唯一能够保留在手中的东西了。从来没有觉得心中会有这样的感受,好像原本是一个容器,而现在却被倒空了,仅仅是因为一条手链。弥尔顿说,“心灵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把天堂变地狱,把地狱变天堂。”而现在,它却将无助变成了空虚。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向右侧瞥过头看去,一个身穿黄色西装的、个子矮小的男人模样可笑地走了过来,两手一前一后地剧烈摆动着,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跳舞。他看上去像是印度人。   “嘿,你叫L莱雯德对吧?”他大声地向我打招呼,从他那奇怪的口音我更加确定他是印度人了。我坐起来,“嘿。”   他向我伸出手,“阿米尔。”   我轻轻拉住他的手,他咧开嘴一笑,“谢天谢地,今年九区的女孩长得还可以。哦,接下来我们就得抓紧时间包装你了,我准备了三件礼服,你可以从中挑选两套,一套今天穿,另一套采访的时候穿。当然,如果你都不喜欢的话可以只挑选一套——另外,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微微歪头,“我不喜欢化浓妆。”   他打了个响指,“没问题。”   当和他并排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两个的身高差是多么的可笑——他大概才到我的鼻子那儿。他应当感到一种压迫感,但依然开开心心地摆着双手往前走去。他的步子可真小,我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行他还是跟不上我。我在身高上狠狠地鄙视了一下他。   “你的容貌算不上漂亮,只能说是而而,所以不要想在容貌上和一区、二区、三区的女孩们去比。不过你的身高很有优势,身材也不错,我会在服装上加以改进,以突出你最好的优点——腿长。”   我有点不想再听他罗嗦下去了。“给我看看你设计的服装。”   他摆摆脑袋,“我已经放到你眼前了。”   我奇怪地看看眼前,只是一块5平方分米大小的黑色的软垫,上面有三个方框。“把手按在方框中间往上抬。”我按照他说的把手按在方框中间往上抬,一道光影随着我的手掌从黑色软垫上移到了空中。是一件华丽的礼服。“手势控制全息投影,新玩意儿,我觉得好玩所以拿过来用用。”   我端详着这件漂浮在空中的锦衣华服,按照同样的方法打开了另外两件。   这些礼服都挺好看的,不是非常夸张,颜色全是香槟色。   第一套,有印度元素,绸缎的布料像莎丽一样披在身上,及地的长裙,浑身上下都坠着丁零的饰品。发型精致地将上半部分头发盘起,下半部分披在肩上,装饰着一些琥珀色的珠钗,还有一颗用玛瑙制成的眉心坠。   第二套,全是纱制圆圈,整个长裙部分就是用坚硬的圆圈纱裙拼接而成,足够招摇;抹胸坠以珍珠羽毛,头上一顶同色的蕾丝帽斜戴在头顶。   第三套,线条为主题。前短后长的鱼尾裙摆,由不同粗细的流苏组成;一串苍兰绢花从左肩一直盘旋到裙沿,两侧的头发分成四缕遍到脑后,剩下的头发依然是披着,头饰为一个垂挂着纤细丝带流苏的小皇冠。   我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选择了第三套。   看着镜中正被别人在脸上涂涂画画的自己,我感到一丝迷茫。的确没有过浓的妆,只是涂了一些金色的眼影和唇彩——可是我看上去不一样了。颧骨格外的高起,棱角分明,眼睛大的不像我自己。头发被简单地吹了一下,原本自然卷的黑发现在已经变成了大波浪卷发。阿米尔给我带上最后的头饰——皇冠,将我转到立式镜子面前,“看,你多美啊。”   我承认,这件衣服是很适合我,鱼尾群更加凸显了我的长腿。可是这太招摇了——特别是那个皇冠,搞得好像我是王者一样。安吉丽娜不是就让我要招摇吗?这样应该足够了。   阿米尔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些金色的粉末,说:“等会儿你上场的时候抓一些在手心里,我已经在这件衣服上撒了一些,当主持人报到九区的时候,举起双手,将这些撒出去——这将会很美,我保证,并且可以抓住观众的视线。关于和你同区的男孩,我已经告诉了他的造型师,你们一起那样做。”   我一声不响地接过小盒子,缓缓走到了后场区。   我来得可真早,只有几名贡品已经来了。我在九区的马车旁站定,观察着四周。   一区的男孩女孩还在马车边整理衣物,他们的礼服可真是华丽极了,浑身上下都坠满珠宝,闪闪发光——即使是在这个灯光灰暗的地方。男孩一头金色卷发,粉红色的西装使得他看起来十分腼腆。女孩长得可真是漂亮,一头棕色的长发精致地盘起,头上插满了珠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贵族公主;而且气场很足,虽然是小麦色的肌肤,却也不觉得黑,反而感觉有种健康的美。   二区的男孩体格健壮,眼睛很大很水灵,看上去很无辜,又透露着一点野心;女孩披着一头金色的直发,皮肤白皙,面色平静,目空一切,有着一股高冷之气,令人敬而远之。   三区的男孩个子极瘦,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架着一副眼睛,活脱脱一副泡在机器世界里的男孩模样;女孩还没来,不过我已经不用看她会打扮成什么样子了——因为无论她怎么打扮,她都会是最漂亮的一位。   四区的男孩我没有看到,只看到四区的女孩坐在马车边上。她个子娇小,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及膝纱裙,上身是一片片闪光的银片,好似鱼鳞一样;金色的长发松松地盘在头顶,装饰着一些水蓝色的水滴状发坠,使她看上去惹人垂怜。   五区的男贡品同样身材健壮,栗色的头发打理得干干净净。他靠在马车上默默地四处看着,看上去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这时候他朝我这里看了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好像一汪海水一般——就算隔得如此远,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盯了我一会儿,好像点了点头,又望向别处。   六区的都还没有来,不过我能够想象得出六区的两个小个子站在一起的那种情景——他们将会是全场最....不闪耀的一对。   七区的一对贡品全身都是绿色的,女贡品的长裙上坠满了叶子,她的褐色头发倒更加添加了树的感觉。相比之下,男生就显得过于瘦弱了。   就在我前面的八区同样都尚未到场,而身后的十区只有打扮得非常朴素的男贡品站在马旁边,抚着马背好像在说些什么。   十一区的男生看上去很阳光很温暖,身形也非常精壮,这时候正和十二区的男生说笑着。   一会儿,其余的贡品一一来到。   四区的男贡品一头金发,身材偏瘦但是强壮,经过我身边时面无表情,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对四区的女孩十分友好。哦,我忘了,他们之间有某种关系....咳咳咳,禁止想歪。   五区的女孩随后和六区的女孩一同走了过来。五区的女孩骨架纤细,身材娇小,棕色长发简单束起,留海稍微盖住了眼睛,看上去不太爱说话;六区的女孩长着一张清秀的亚洲面孔,有些怯怯的,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环顾着周围。   八区的男女贡品同时走到马车旁,白色的礼服十分耀眼。男贡品身材魁梧,古铜色皮肤,脸颊棱角分明;女贡品一身白色羽毛制成的礼服,咖啡色的长发编成一个很粗的麻花辫绕在头顶,发间的装饰也都是羽毛的。她在整理自己的衣物时瞥了我一眼,那双眼睛可真是令我印象深刻——像猫一样。   十区的女孩同样打扮得很朴素,巧克力色的长直发束成两根麻花辫放在两肩上,棕色的眼睛,拥有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个子不高但是很结实。   十一区的女生有着一头和安吉丽娜一样的火红色的长发,神情严肃,目光尖厉,十一区的男生因为她的到来而结束了和十二区男生的交流——不对,是他一个人在说话,十二区的男生只是浅笑着沉默不语。   十二区的女孩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超短裙走过来,外表高冷到仿佛可以将身边的一切给冻结。而泰勒也在他前面来到了马车旁。他穿着一身香槟色的西装,和我的礼服倒是挺般配的——我是说,和我的礼服。   泰勒好笑地看着我,“我说你一身面条是什么情况?”   我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还有这不是面条,这叫流苏。”其实,这个颜色这个形状的确酷似穿着一身面条。不过,每一根流苏的末端都做成了小麦麦穗的样子,带着一些绒毛,近看又不那么像面条了。 ☆、开幕式   “流苏是什么?可以吃吗?”泰勒故意这样问我,我忍不住“嗤”地一下笑了出来。他立马大呼小叫:“哦,你居然笑了!你居然会笑!”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石头都会笑,我为什么不会?”   “石头都会笑?你让他笑笑给我看看?”   我斜嘴一笑,用头指指大楼。泰勒迷惑地盯了我一会儿,随机恍然大悟,顿时感觉自己被骗了。   “嘿,你们,快点了,马上就要出场了。”阿米尔依旧模样可笑地走了过来,我拿出那个小盒子,在手心里到了一些。这些金色的粉末远比其他的金粉要闪耀很多,我怀疑它们是不是自身就会发光。阿米尔拿过小盒子,在马车上撒了许多,省下的都倒在了我的头上。   “嘿——”我还没有抗议完,阿米尔说道:“快点,来不及了。”   我嫌弃地甩了甩头发,顿时身边飘起一阵金色。泰勒的西装上同样被撒满了金色粉末,使得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两小心翼翼地走上马车,其余的贡品也纷纷上车,准备进入场地。我一遍遍回想安吉丽娜的话,“要引人注目。”我和泰勒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马车队移动了。   通往马车道的大门缓缓打开,车队便小跑起来进入了场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向着双耳冲刺而来,响彻云霄。一抬眼,观众席上穿戴着五彩缤纷的男女形成一副刺眼的画面,纷纷在挥舞着手中的旗帜,花朵尖叫着,欢呼着。马车微微颠簸,我右手紧紧抓住车沿,生怕自己出丑。主持人的声音十分响亮,足以盖过观众们的欢呼声。他挨个介绍着各区的贡品们,尤其是三区的“古典公主”。在一个弯道处,我看见了三区的奥利维亚。   她穿着一身银色的流光礼服,远远望去,就像是银色的液体在她身上流动。她昂首挺胸,环视着周围,边上的观众们的尖叫声一阵高于一阵。她真的非常受欢迎。   “来自九区的贡品,泰勒李和莱雯德克劳利!”   报到我们了,我看了一眼泰勒,按照阿米尔的指示,两臂经后侧上举,掌心朝外,松开了手掌。我顺势闭上眼睛。   我听不清楚主持人在说些什么,但我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太吵了,真的太吵了。观众们的欢呼声一波接一波地传来,耳膜都要被冲破。   忽然感到有人握住了我的左手,我睁开眼睛,看到泰勒和我做着一样的动作,他的右手高举着紧紧握住我的左手。他冲我眨眨眼睛,调皮地一笑,又回过去环视四周。我向右边看去,观众们兴奋之极,我才注意到我们的马车一路撒着金色的耀眼光芒,绚丽极了。   阿米尔的粉末真好。我心中涌起一阵喜悦,终于微笑着抬起了头,迎上四周刺眼的绚丽光束。   马车缓缓地驶到主席台下,我和泰勒放下了手,他紧抓着我的右手也松开了。我看向中间的那个长着白色络腮胡子的老爷爷,他就是我们国家的总统——斯诺总统。坐在他身边的一位脸颊狭长、妆容艳丽的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男子估计便是此次游戏的设计者,霍华德贝恩。他对着全场说的一段话,我也并未留心听,直到马车驶入训练大楼下,我还在神游。   “哟,九区的妆容可真是招摇艳丽啊。”前面传来一个好听但又充满挑衅的女声,我抬头一看,是三区的奥利维亚。没什么好奇怪的,她长得最美,也是最受人追捧的,如今我们九区的出场效果却也这么好,不一定超过她,但也足够使她不乐意了。   我从马车上走下,站到了她的面前。她正不友善地瞪着我。我知道,一场口舌之战终将来临。   奥利维亚死死盯著我,我不想和她起冲突,只是向她笑了笑,便转身想要离去。没走几步就听见她大声说道:“嘿,怎麼,在开幕式上招摇过人,现在倒想一笑了之?”   我停下脚步,背对著她。“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我听见她冷笑几声,其它区的贡品们也聚集过来,行我们围在中间。泰勒还呆在马车上,此时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事。“你可真是自信,竟然带著皇冠?”我转过身来看著她,她身上的银色流光材质可真是耀眼。“你真的以为你可以赢得这场游戏?”   我没有笑,平淡地说,“我不想招惹事端。”   “哦,别说淂这麽好听。”她向我走近了几步,几个职业贡品插起腰得意地看著我,很明显他们是站在奥利维亚一边的。四区的男孩和五区的男孩朝我看了一眼,没有围观,直接离开了这个尴尬的现场。“你知道这个打扮像什麽吗?胜利女神?呵,可笑。”   我不去看她。“而你像月亮女神。”   “别瞎扯。”她生气地瞪了我一眼。   “嘿,别激动。”泰勒一下子跳到我们两个中间,面对著奥利维亚,“你像月亮女神,她像胜利女神,哦,我们是在哪个时代裏啊!不过我对希腊神话挺感兴趣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月亮女神即阿尔忒弥斯:阿尔忒弥斯犹如月亮般冷艳,同时具有狩猎女神所独有的高贵与骄傲、庄重与威严,给人一种如月亮一般高高在上、不易接近的感觉,所以她的性格中有一些冷酷孤傲,不失残忍...... ”   “闭嘴!”奥利维亚大喊道,泰勒耸了耸肩,“月亮女神可是非常高贵冷艳的哦。”   奥利维亚瞪著她那双美丽的杏眼,可能是不屑於回应,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围观的贡品们也渐渐散去。四区的女孩在经过我身边时轻声说道:“她会与你为敌。”   我看了她一眼,她迅速低下头去进入了大楼。泰勒轻松地吹了声口哨,也走进了大楼。   我跟上他,“你真的没有必要那样说,她很生气,这对我们没什麽好处。安吉丽娜说......”   “我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你现在反倒过来怪我?”泰勒忽然对着我大喊道。我一下子被他吓住了。   “泰勒,我不是那个意思。”   “闭嘴。”他喝止住我,“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那样愚蠢至极的事情了——永远都不会了!”他狠狠地甩过头,大步离开。我站在原地,一片茫然。   一走进属於九区的房间,塞拉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你们的表现真是太棒了!你知道麽,贝恩...”   “泰勒在哪儿?”我打断了她的话。   “他到他的房间去了。”安吉丽娜走过来说道,脸色严肃,“你们之间怎麽了?为什麼不一起回来?他回来时心情不怎麼样。”   “我们……”我犹豫著,不知道怎麼向她解释。   “你们吵架了?”她皱起了眉头。   “没有。”我看向一边,“他帮我解围。”   安吉丽娜脸色更加严肃。   “他只是有点累。我也想要休息了,明早见。”我不想维持这种尴尬的气氛,逃也似的跑进了我的房间。   洗净脸上的妆容,突然感到十分疲倦。我盯著镜子中的那张脸,那张年轻而疲惫的面孔,因为青春而美丽,却也因青春而转瞬即逝。还有三天,我就即将步入竞技场,生死厮杀,存者为王。现在,我正走向地狱,在这条通往地狱的路上缓步前进,没有退路,只有孤注一掷,争取那二十四分之一的胜利。   通往地狱之路畅通无阻,我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道路漫长而艰难,地狱一出即光明。——密尔顿《失乐园》    ☆、训练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餐厅,正巧碰到刚吃完早饭的泰勒,他看起来正想要离开。我打算向他道歉。   “早安,泰勒。”我在和他擦肩而过之时向他打招呼,而他却像没有看到我似的径直走过我身边一句话也没有。我奇怪地转过身,看见他走出大门,头也不会地说:“我去训练场了。”   难道他真的生气了?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也没有心思吃饭,再加上赫尔曼的追问和安吉丽娜严肃的神情,逼得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吃便冲进了训练场。这不是逃避,真的,我没有在逃避。   到达训练场时还未到八点,但十二个区二十四个贡品大约有十□□个已经到场。看起来这一届的贡品们都勤奋得很。   我走入训练场,看见一区二区的职业贡品们围着三区的奥利维亚在说笑着。二区的男孩亚力山大向我指了指,奥利维亚转过头,在看到我之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样子好像恨不得现在就将我碎尸万断一般。一区的女贡品薇拉不屑地哼了一声,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把我放在眼里。二区的女孩麦克斯看看我,眼神也充满了骄傲与不屑。她从身边的武器箱里取出几把飞到拉着薇拉到训练区域里去,那模样真像是好姐妹一样。一区的诺兰低头扶着手中的两把剑,并不在意我。   这个训练场里除了静态训练器材,还有一些动态全息模拟投影训练仪,可以模拟出各种对战场景。我一边往训练场深处走去,一边环顾着四周。   走到射击区域,12区的萨姆和莉莉都在练习射箭。莉莉一下子射中靶心,萨姆不甘示弱,迅速搭箭打下莉莉的箭取而代之。5区的雷奥尔多镇定地走来,目光掠过他们两人,缓缓举起弓从侧面射出一箭,打下萨姆的箭将其钉在对面的靶子上——还是在靶心。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把弓放回了武器架。天呐,这么多贡品都会射箭,而且技术一个在一个之上:我和他们都没有可比性。   在练习飞刀的区域,二区的麦克斯准确又迅速地掷出几把飞刀,无一例外地打中了移动目标,那动作真是快、准、狠。几把飞刀突然从十一区的卡米尔身边飞出,同样准确地打碎了周围玻璃质的移动目标,她的动作秘密而精准,完全不亚于麦克斯。   一边的搏斗场内,一区的薇拉挥舞着双板斧和拿着长刀的二区男亚力山大相互对击,不相上下;10区的约翰和尼姆一同练习着短刀,银色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光芒;八区的简在艾伦身边把持着短剑,束起的咖啡色的长发使得她十分干练。一区的诺兰迅速地甩动着两把锋利又薄如蝉翼的鸳鸯剑,金色的头发随着甩动而飞扬;四区盖瑞拿着一个类似于盾牌和飞盘的结合体,时而将它飞出,时而拿着它与虚拟影像搏斗;五区的米卡飞舞着一把很锐利的回力镖,简单束起的棕色长发同样地在空中飞舞。三区的奥利维亚一改之前“古典公主”的高贵气质,手中转动着两根武棍,它们在她的手中变成了致命武器。她狠狠地将武棍向我砸来,我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武棍被玻璃挡住了,可她的杀意尽显无遗。在她的身后,我看见了泰勒。他手中转动着一根长长的双头剑,动作虽然不比其他人专业,但也非常精准。我应当和他说话,但我没有下定决心,也不会低声下气地向他道歉,便直接走到了伪装区域。   在伪装区域,六区的尤佳——就是那个长着一张清秀的亚洲面孔的小女孩——正跪在地上,她的皮肤上画了一些奇怪的纹路。一开始我没有搞清楚那些是什么,后来才发现这些纹路和泥土是一样的,可以完美地将她自己隐藏在泥土之中。   在一边的沙发椅上,四区的黛茜蜷着身体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十分惹人垂怜。   “她就是隐性人质”,我想起安吉丽娜的话,从身边的树上摘下一朵红色的小花,走到她身边坐下。她好像对我有点抵触,向另一边缩了缩。我不太会攀谈,但现在,我没有选择。   “你叫黛茜对吧。”我真是没话找话,明知顾问。   她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去训练呢?”   “我不会武器。”她咬着嘴唇回答。   “和你同区的男孩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我问得有点没底气——因为我也没有和泰勒在一起。   她向搏斗场指了指,“他在训练。”   真的是不多说一句话啊!我快崩溃了:她也太安静了。我本来就不太会聊天的,再遇到一个同样十分沉静的女孩,这气氛也太冷了点。我转动着手中的花朵,实在没什么别的,便把花朵递给了她。她看了看这朵花,微微一笑:“这朵花有毒的。”   “什么?”我几乎被冻僵在那个动作。   她重复了一遍:“这花有毒。”   我盯着手中的花,余光中看见她在笑。   “这花叫粟牡,花粉和树的汁液有毒,但同时也是一味药材。”她缓缓地说完,从我手中把那朵花拿去,“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如果碰一下就会中毒,他们也不会把它种在这里了。”   我看着她,她年龄那么小,却懂得这么多,真是一个有利于游戏中的人物,又那么单纯简单。同时,我也为自己而悲哀——我现在看待人的一切竟然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利用价值,而非其他。或许,这不仅仅是游戏中的规则之一,也是人生中的一项规则罢了。   “嗨,莱雯德。”前面传来一声呼唤,我抬起头,一位身材较为健壮的女孩向我们走来,是八区的简。她腰间插着几把短剑,看上去就像是一名女战士。她向黛茜点点头,微笑着对我说:“我听说你擅长体操,怎么到现在什么都没有练习呢?还是你没有找到他们专门为你准备的训练场地?”   “嗯......”好吧,我的确是没有找到。简真是善解人意,摆摆手带领我到了一个我还没有踏足的训练场地——这是体操房。很漂亮的体操房,我不得不说。里面有好多器材,都是非常专业的;四周和地板都是玻璃质的,晶莹剔透。   “这里应该是他们为你准备的武器了。”简好像对这里十分熟悉,走到体操房一角说道。她打开边上的一个金属盒子,我走进一看,里面是一根长长的鞭子,泛着金色的光芒。把柄上有一个按钮,整根鞭子是通电的,这样的杀伤力可足够大了。我从盒子里拿出这根鞭子,在手中抚摸着。全新的,末稍非常锋利;表面很坚硬,但整体的柔韧性很好。我尝试性地挥舞了几下,一下子打碎了几个玻璃的装饰物。简好奇地看着我,“好酷的武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体操技术吗?”   我笑了笑,点点头。   这个八区的女孩可真可爱。   转念一想,突然发现她也是安吉丽娜口中的“隐性人质”,我回头再次看了看她,走到艺术体操场,整理好鞭子——我准备把它当作带,以表演为性质跳一点带操。 ☆、盟友   像往常的体操训练汇演一样,只不过带变成了有杀伤力的鞭子——我跳完了这套体操,才发现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贡品,包括一区二区的职业贡品们。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有的在鼓掌,有的在为我叫好。我不知道刚才的表现到底如何,只是把它当作一次演出尽力做到最好而已,但我知道这套体操是我最拿手的,每一次演出都颇受好评——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我带着商务式的笑容向他们表示感谢,等人群散去后,我拉住了同样在围观的泰勒。他仍然没有表情。   “我......”我一下子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对于昨天晚上的...呃....对不起。”我真的不太会表达,只好就这样把这三个字扔给了他。   “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他盯着我,冷冰冰地说。   天呐,别在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为我争辩解围,但是我真的不想和他们起冲突。”   他还是盯着我。我有点受不了了。“别生我的气。”   他盯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我哪有生你的气!”   “什麼?”我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笑了,“你以为我在生你的气?关於昨天晚上的?”他看著我,眼睛裏流露出一股有趣的神情。我侧了侧头。“好吧,那个时候我的确有点生气,但现在没有,而且我也知道昨天晚上的选择是很不明智的。你可以看出来现在奥利维亚对我敌意很重——”   “对我也是。”我不否认这一事实。他从腰后面拿出那把双头剑,在手中旋转著,“你的体操真棒,要不是以前我看过你的演出,根本想不到你会有这样好的体操技术——你知道,你的身高...”   “太高了。”我点点头,“对啊,没错。”   “这不是嘲讽。大部分艺术体操运动员身高都很高挑的。”   “我没说这是嘲讽啊。”   “嘿,我真的没有嘲讽你。”   “我知道啊。”   “餵,你们两个,够了。”一声清脆的响指传来,我转头看去,是十一区的桑,那个像他名字一样温暖阳光的男孩——不要吐槽,虽然我还没有和他说过什麽话,但从他的长相上就看得出来这一事实。他走过来,带著阳关的笑容,好像带著满满的阳光,“有个女孩——我不知道她是谁,好像是这裏的某一个工作人员吧——她叫我给你这个东西。”他摆了摆手,我才看见他的手上拿著一条闪闪发光的链子。那是我的。   “谢谢。”我走上前从他手中拿过那条妈妈给我的手链,它却在我手心划过,脱离了我的手掌。桑把拿著手链的手放到身后,“我可不是免费为你服务的。”   “收费?”   他眨眨眼睛,“一个承诺。”   承诺?这玩意儿挺悬的,我又不是什麼重量级人物,一个承诺对他会有什麽好处?我也没有想太多,草草答应下来。他似乎挺高兴的,把手链还给了我大步离开。   我把它放在手心里仔细察看著,忽然感到泰勒异样的眼光,他看著我身后,“你好像达到安吉丽娜的目的了。”   我顺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面墙后面,一个身影快速闪过——是四区的盖瑞。   他注意到我了。   或许说,是我们。   “莱雯德,你的表现很好,有很多贡品都想成为你的朋友——在游戏中,也就是盟友。”赫尔曼说道,然后又对着泰勒说,“泰勒,你也不错,十一区的卡米尔和五区的雷奥尔多也都想和你结盟。你们可以自己考虑考虑。”“还有我要提醒一下,没多久时间就要进行评估了,你们可得做好准备。”安吉丽娜微笑道,“但是我对你们两个都不担心。”   我我转过头,和泰勒相视而笑。   之后几天,只是无止境地训练,练习,终于到了个人评估的那天,我们一个个挨着坐在候场室里,等待着命运的召唤。前面几个区的贡品们一一入场,马上便要轮到我了。我深深呼吸。一切都好,不用紧张。   “九区,莱雯德克劳利。”   机械的呼喊声从喇叭里传来,我立即站起了身。回头看了一眼Taylor,他依旧向我调皮地挤挤眼,点了点头。我笑了笑,走入了移动门内。   {第十一章} 最后一天   “一区:Vera Augustinus, 11分; Nolan Martin,9分;   二区:Max Wilson,10分; Alexander Best,10分;   三区:Olivia Puffer,9分; Albert Scott,7分;   四区:Daisy Mentholatum,7分; Gary Luke,10分;   五区:Mika Grant,9分; Leonard Miller,10分;   六区:Yuka,6分; Lucas Robert,7分;   七区:Aurora Black,7分; Geoge Whistin,6分   八区:Jeyne White,8分; Alron Davis,8分; ”   电视机里一一报出主办方对我们24个贡品的个人评估,乍一看,大多数都是高分,没有几个分数低于7分的,说明这一届的贡品们实力都很强;另一方面,对观众们来说,这一届的饥饿游戏很有看点。   身边的各位都屏气凝神等待着九区的分数,我倒没有太过紧张。我那天只不过像平时训练时一样表演了一点用鞭子作道具的体操,我对自己的分数也没报太多希望。   “九区:Taylor Lee,9分。”   Herman什么的都为他鼓掌,我也向他表示祝贺——尽管我认为他还可以获得更高的分数。一会儿,大家又都安静下来,等待着我的分数。   “Lavender Crawley,9分。”   我松了口气。9分,不算很高也是很不错的分数了,不会拉仇恨;最重要的是,我和泰勒的分数是一样的,这就不会使我们之间产生隔阂。我微笑着向其他人点了点头,看着左手腕上的手链。   “十区:Niamh Eden,7分; John,6分;   十一区:Camille Park,10分; Sun Chris,7分;   十二区:Lily Christa,6分;Sam Odwilly,8分....”   最后几个小时了。   穿着阿米亚给我准备的白色礼服,我排在二十四个贡品之间,在候场区等待着个人采访。贡品们都很安静,一个个沉默着,打理着自己的礼服。在这里可以清晰地听见主持人和受采访贡品的声音,以及现场都城观众们的鼓掌声与欢呼声。我可能是有点紧张,感到头脑有一些晕,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礼服。   这是阿米亚重新为我定制的一套礼服,及膝巴里纱白色纱裙。层层叠叠的巴里纱之间点缀着水钻和羽毛,要不是裙摆只到膝盖,真的像是结婚礼服了。我的头发□□干净净地高高盘起,发间插着同样是本色水钻质地的雪绒花发钗,倒有点像是欧根妮公主。要说华丽,就让我华丽一下吧,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穿上这样华贵的礼服了。   眼前的贡品们一一入场,眼看我已经是排在最前面的了。身后的泰勒看上去一如既往地轻松散漫,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会让他感到严肃的。他满含笑意地朝我点点头,我便更着引导员走到了舞台口。   “莱雯德克劳利!”   我感到身后的引导员推了我一下,我便走入了灯光中。候场室的光线十分灰暗,和舞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舞台上的灯光照得我睁不开眼,观众们的欢迎声如潮水般灌入我的耳朵,凭着感觉在主持人身边坐下,我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离开这个喧闹的地方。果然,主持人不过和我对话了一点点时间便结束了谈话——或许是我的表现使他没法再将谈话进行下去了吧。他对我的自愿表示钦佩,又对我的家庭状况简单问了几句,便拉着我站起来,高举起我的右手,大声说道:“让我们永远不要忘记这朵美丽的花朵,勿忘我,九区的莱雯德克劳利!”    ☆、堕入黑暗地狱   “明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友情将会接受考验,忠诚终将被打破。到了最后,你会发现,唯一一个你可以完完全全相信的人,是你自己。”   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放著安吉丽娜最后对我说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也是她一定要让我铭记的。   片刻间,阿米亚已经替我整理好了衣物。“这套衣服有两层,外面一层是用来保暖的,可脱卸;而裏面一层非常薄,材质是利於散热吸汗的运动型紧身衣,这与外面一层截然相反,我猜不出这次的竞技场会是什麽样子。”他给我拉上拉鍊,拉起我的左手看了看,“这个东西其实是有碍於你生存的——我知道这是你母亲给你的——所以要麽戴在衣袖裏面,要麽就摘下。总之,照顾好自己。”   没等我说出一句话,他就将我推进了传送室里。我甚至都没有想到像他那样矮小的身材是怎麽推动我的。我隔著紧闭的玻璃门向他招了招手,传送室便缓缓上升了。   刺眼的阳光从头倾泻而下,我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慢慢适应了室外——不对,是人造太阳——的光线。   环顾四周,12个区的贡品们正一个个地被推送上来,站在我身边的是7区的男孩乔治和十二区的莉莉。乔治有些紧张地看著四周,灰色的眼睛裏充满著恐慌。莉莉紧握著拳头,死死盯著正在倒计时的屏幕,做好了冲出发射台的准备。一会儿,大屏幕上开始了倒计时。我在人群中找到了泰勒,他好像一直盯著我。我的目光在堆积在一起的各种物品上搜寻著,看到了属於我的那根鞭子——可是,它放在很中间,就在三区女孩奥利维亚武棍的边上。想要抢到武器是不可能的了。我这样想著,按照赫尔曼的指示抬头看了看整个竞技场。   宙斯之角照例坐落在一个草坪中央,只是奇怪的是我们二十四个贡品之间都夹著一排一直深入森林的高度差不多到膝盖的玻璃栅栏。而随著空地的扩散,整个竞技场的植物生长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四周的植被,从宙斯之角后面的松树、桐树,渐渐地变成了樟树、桦树、枫树,中间还有一片被白桦树包围的草原,随后又平地而起一座光秃秃的高山,山虽然不算非常高,但高处却覆盖著白雪。这是什麽奇怪的设计?整个竞技场被划分为十二各区域,而且各个区域的环境还是这麽的诡异。   我把视线收回,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了最后十秒。身边的各个贡品门已经做好了冲出发射台的准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要主动加入这场血洗,能避则避。”这句话每一个导师都会说,但真正到了竞技场上,却觉得真的躲避并没有什麽好处。我盯住了放在宙斯之角右后方的一个背包,想著一拿到它就跑,武器什麽的以后再说。於是,倒计时一结束,我便从发射台上跳下,直奔那裏。   职业贡品们的速度非常快,已经抢到了属於他们的武器幷开始了大屠杀。   我冲向那个背包,余光瞥见二区的女孩Max朝我这裏投过来一把飞刀,我连忙弯下腰一个前滚翻躲开飞刀的攻击幷将背包卷起。回头一看,麦克斯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身上,我便往前跑去。   跑著跑著,身后追上来一区的男孩诺兰, 挥舞著鸳鸯剑。耳边传来泰勒的大叫声,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泰勒朝我扔来一团泛著金光的东西——是我的金属鞭子。我伸手抓住鞭子的把柄,旋即向诺兰抽去,他便被迫后退了几步。我再次用鞭子狠狠地抽向他的脖子,他直接摔倒在地上。我又将鞭子甩向四周,在身边画出了一个保护圈。   忽然感到有东西拉住了我的鞭子,回头看去,三区的奥利维亚用她的武棍卷住了我的鞭子,使我不得动弹。我使劲想要把鞭子拉开,她便借力把我往前拖去。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紧抓著的鞭子将我一点点向前滑去。青草划过我的耳边,我看到了鞭子把柄上的按钮——通电按钮。对,这样可以使她放手。我用力向前伸去,按下了按钮。   奥利维亚一下子松了手,我连忙翻身站起,抽回鞭子,正准备反击,她突然大叫一声倒在了我的脚边。她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鲜血正从伤处缓缓流出。我抬起头,四区的盖瑞正伸手接住飞回去的回力飞盘,冷漠地盯着我。是他,他杀了奥利维亚,救了我。我震惊地盯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向我伸出援助之手。而他,只是冷冷地盯了我一会儿,便走开了。   待他转身离去,我急忙拎起背包,跑入了森林。   我没了命地狂奔,根本不理会森林中的泥坑水洼。快一点,再快一点,离开那个鬼地方。远处的杀虐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渐渐地听不见了。我跑不动了。我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气,握着鞭子的手心已经被恪出了印子。我看了看四周,全是松树和樟树。应该没有人了。我站直了身体。   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兮唆声,旋即一个人影从树上摔了下来,背朝上,一支箭射进了她的背部。是七区的女孩奥罗拉。她很聪明,知道爬到高处避风头,可惜隐藏的还不够好,被人发现了。   这里还不够安全,我想。于是我又向前跑了起来。   等我再次停下,我真的是累坏了。我不知道是被磕了还是被拌了一下,整个身体向前扑去。撑着地的两手被地上的小石块擦出了血,但并不是很痛。我翻过身体,刚刚因为狂奔而带来的恶心已经没有了。我躺在地上,看着头顶,耳边充盈着小鸟的鸣唱声。   这里是一片桦树林。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光的剑投射在地上,真的美不胜收。呵,每一届的饥饿游戏结束后,竞技场都会变成旅游胜地;就算是现在,我也承认这真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我喜欢这里——只要这里没有了随时会被屠杀的危险,我会喜欢这里的。   短暂的休息过后,我坐起来,打开了刚才抢来的背包。   里面,一副护腕,一卷绳索,一个水袋,一条用来绑东西的皮带,还有一把平顶短剑。真幸运。   “找到水,活下去。”好吧,既然暂时安全了,的确应该去找水了。我把短剑从背包里拿出来,在手中转了几下,用力□□身边的泥土中,再□□。   一摸剑稍,湿的。   很好,这里有水。    ☆、地狱之火·希望之光   在把水袋装满后,我沿著浅浅的溪流,向前行走。凭我的直觉,这条溪流是沿著整个竞技场流动的,沿著它走,我可以将整个竞技场走遍,从而了解一下这个竞技场的设定环境到底是有多麽的诡异。   慢慢地往前走,这个方向是西面,我不会弄错的。随著我的前行,环境似乎愈来愈冷。这时候应该是下午,还有四五个小时,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宿营地。同样是茂密的森林,这裏却渐渐变成了樟树林。四周依旧安详,依旧到处是鸟儿们的鸣叫声,阳光却感觉愈发微弱了,之前的温暖已消散尽净。每走一段路,我都会发现一块中等大小的石头,好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一样。石头的正面和反面都刻有不同的相邻的数字。找到的第一块石头分别刻著4和3,第二块是3和2,第三块是2和1。我盯著它们看了很久,始终没有明白它们所表达的意思。   一阵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怎麽会一下子变得这麽冷了?我把衣服的外面一层拉好,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片矮松林,面前出现了一段山壁,溪流逐渐汇聚成了一条窄窄的小河。   前面没有路了。   我看了看周围,唯一能够继续前进的只有攀岩过去,到达那面比较平坦的河岸了。我没有迟疑,从包里掏出那卷绳索,一端扣在腰上,一端扣在山壁的一棵我自认为比较牢固的树上,爬上了山岩。   一路比较通顺,很快便到达了河岸的对面。我松开绳索,顺著山岩爬下,河流裏面有很多巨形的石块,河水快速地冲来,撞击在石块上面,溅起白色的浪花,形成一个个迅速旋转的漩涡。   我得从石头上走过去。   盯著那些旋转的漩涡,我硬著头皮走了过去。   石头很大,很陡,也很滑,脚边还时不时地冲过来一点激流,根本站不稳。   没事的,我会游泳。我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可我也知道,这样汹涌的水流,就算会游泳也会被冲走。   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挪到了离河岸的不远处,可与此同时,水流更加地汹涌了,脚边的水花愈来愈大。终於,我被一个激流打进了水裏。   我伸手四处乱抓,却撞到了许多坚硬的石块。很痛——我想我受伤了。我睁不开眼睛,整个身体都处於一个寒冷凛冽、令人窒息的世界裏。我正在往一片深蓝色的黑暗裏沦陷,想要呼吸,却无法将空气吸进肺裏,只感受到更多冰冷——   忽然,我钻出了水面,膝盖接触到了冰冷而坚硬的石块与沙砾。我双手撑着地,费力地将喉咙中的水咳出来。肺里已经灌进了很多冰冷的溪水,疼得快要炸裂。头发全都湿透了,杂乱地垂在耳边,滴著水。我大口地喘著气,冷列的空气钻入肺里,寒冷使我清醒了不少。我跌坐到地上,仰著头,把背包和外衣扯下来。我真要谢谢这背包的材质,还有外衣的表层,都是防水的。里面的那层紧身衣虽然湿透了,但也是快干的,忍受一会儿寒冷,就可以干透了。   我把头发拧干,站起来。   这裏可真冷。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刚刚爬过来的山壁居然还挺高的。灰色的、光秃秃的石块堆积在一起,毫无生气;溪水的流动速度更加快了些,水花一点点地冲上河岸,又一层层地退下;身后的树林不再是之前的樟树林或是桦树林,而是墨绿色的松树林。相比之前的环境气候,这里只能是冬季了。   等等——冬天?   我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缓缓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再次看了看周围。   十二个区域,不同的环境,春季,冬天——月份?   原来如此 。回忆起在倒计时之前我看到的情形,还有前些时候我找到的那些奇怪的石块,我肯定了自己的假说。   整个竞技场被划分成十二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著不同的环境气候,从宙斯之角后方开始,向东依次是一月、二月、三月,一直到十二月,最终回到宙斯之角后方,与一月相接为一个轮回,即一年的十二个月。那麽,按照之前我行进的方向——   这裏是十二月。   天呐,这裏居然是十二月,应当为最冷的季节。   我可不想被冻死在这儿。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裏,身后传来一声树叶碰撞的萧索声。   后面有人。   我握紧了拳头。可恶,我现在不想和别人交战。   我回过头,盯著身后——那是一片很高的杂草,形成了碎石滩地和松树林的界限。有一个人——我不知道那是谁——就待在那些杂草后面,而且肯定已经等了很久了,从我跪在碎石滩地上开始,他就在看著我了。   我就这样盯了一会儿,一个人头从后面探了出来。灰色的头发,一双同样灰色的小眼睛打量著我,像小老鼠一样——嗯,我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他盯了我一会儿,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贡品,至於是六区的还是七区的——好吧,我知道这不太道德——我没有搞清楚。   我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著他。不知怎么的,我对他毫无警戒,好像就是一个在公园裏散步时偶然遇到的一个和妈妈走散的小男孩一样。我想到了埃里克。   “你是六区的还是——?”我试探地问道。   “乔治威斯汀,七区的。”他盯著我,眼睛睁得很大。   “抱歉。”我挑了挑眉毛。叫错别人的名字可真的不大好。   他歪著头看著我,“我看见你刚才从那边掉下来了,”他比划著说,“ 然后我就把你拉上来了。”   “你?”我大吃一惊。我知道我不可能一个人从水里飞上来,但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瘦小的男孩把我拉上来的。再次重声,我没有身形歧视——不过我很好奇有没有这样一个歧视的类型。“谢谢。”   我把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向森林深处走去,“这裏晚上会很冷的,我要去找个地方安顿。你——”我回过头,“跟著吗?”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不信任还是什麽别的原因——最终,他还是跟了上来。   我真的怀疑为什麽我会这麽没有一点点的戒心。   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我这样问自己。回头一看,身后的乔治不过是低著头看著自己脚下的路防止自己摔倒而已,也真的没有什麽可以防备的。奇怪,为什麽我会把他当作埃里克?我回过头,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这片松树林生长在一片山坡上,到处都是坚硬的灰色石块,泥土大多数被碎石掩盖,走上去很不牢固。这时候我们正走在一段被灰色石块掩盖的地方,虽然很陡峭——石头坚硬而松散,每走一步都会听见小石块滚落下去的声音——但是我们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高处。因为,我看见上面有一个山洞。不管裏面有什么,那都将会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   走了一会儿,从远处忽然传来了几声炮声,乔治身体一晃,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粗略一数,只有五声。我心中一惊。历年来,饥饿游戏开始时的职业血洗所被屠杀的贡品数目从来不会低于10个,一般可以刷掉一半的参赛贡品们。可是这次——居然只有五个。即使我知道这一届的贡品们实力都非常强,但是这样少的数量真的有些不可思议了。血洗筛选掉的人数越少,之后的道路就会愈险恶。   我咬紧嘴唇,和乔治一起走进了山洞。   不错的地方。   这是我走进去之后对这个地方的第一评价。是一个很完美的山洞,不是很深,但是可以把冷风隔绝在外。坚硬的石壁,高度大小适中,没有水在裏面流淌。地势很高,从山洞望出去可以俯视大半个竞技场,也可以看见草坪中央的宙斯之角。总之,是一个理想的避风港。   乔治一进去后就靠著石壁坐了下来,我这才发现他除了身上的衣服什麽都没有。我一下子想起了早上我看到的七区的女孩——那个从树上摔下来、背上被射中一支箭的女孩奥罗拉布莱克,背上一阵寒意蔓延。   那个女孩,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对她的印象也只是介於她的名字而已——奥罗拉,美丽,善良。我第一次听说她的时候,就很喜欢她的这个名字。我记得那是一个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曙光女神厄俄斯,为人间带来光明的女神。多麽美好的名字,可惜在奥罗拉布莱克的身上却一点也没有任何庇佑的作用。我甩了甩头,刚刚湿透的头发已经半干,一缕缕发丝卷曲起来,比往常的头发看起来要卷一些。   山洞外面,天空已经呈现了橘红色,一条条金色的层状云贴在天幕上,像是天空被贴上了虎皮纹。   “我去找点吃的。”我把背包放下,乔治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我把皮带绑在大腿上,拿起了鞭子。在把短剑别在皮带上时,我犹豫了一下,将其递给乔治。他接过这把短剑,看了看,什麽也没有说。   “待在这儿别离开,我马上回来。”我在走出山洞的时候朝身后喊道,回应我的是一阵沉默。   我一笑。   男孩子啊..... ☆、黎明之前   走在松树林裏,莫名地感觉越来越冷。我打了个寒颤,拉紧已经干了的外衣。   这裏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我这样嘀咕著,在离山洞的不远处的草丛中用树枝和长草设置了一点简单的陷阱,这种陷阱是用来捕捉兔子、松树这一类的小动物的,不过非常简易,一般捕获猎物的成功几率微乎其微,这我也只是碰碰运气。倒是找到一些散落的菌菇什麽的。采了一点,我回头向乔治待的山洞那边望了一眼,尽管什麽都看不见,但是好像放心了一些。   在这种鬼地方,凭我自己的能力也就只能够找到这些还算是事物的东西可以吃了。我盯著手裏的蘑菇,耸了耸肩,转身准备往回走。   走到一半,我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到了手中一直握著的但是却还没有用过的鞭子,突发奇想:以前爸爸教我使用的鞭子、包括小时候骑马用的鞭子都是传统的鞭子,手中的金属鞭我其实除了在训练场时用过几次之外都没有接触过,更不要说什麽通电了。而使用通电的鞭子,也只在今天早些时候——咳。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真的很想见识见识这种通了电的鞭子攻击力到底是有多厉害。於是,我把蘑菇们放到了一棵松树下,一甩鞭子,原本卷在一起的金色长鞭便舒展开来,末稍击打在地上,几颗灰色的碎石飞了起来。   我扬起手,按下通电按钮,在头顶将鞭子朝周围划了一个大圈。只看见一道蓝色的光芒在身边划过,接著就是一阵电击毁坏木头的声音。   我放下手,好奇地环视著周围那一圈被我手中的鞭子摧残的松树,松开了按著通电按钮的手指。   我走上前去,近距离观察那些受到电鞭摧残的松树树干上面的伤痕。那是一条条黑色的凹进去的鞭痕,这一块遭受鞭子攻击的条状区域被强大的电流所烧焦,木头的内部已然露了出来。鞭子在木头上留下的伤痕已经如此不堪入目,要是这伤痕是打在人的身上——   我不敢再想下去。   凛冽的寒风吹来,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该回去了,我这样心想,捡起那些蘑菇,我往回走去。   在我想著如何在山洞裏保持温暖的时候,草丛裏传来的一声声微弱的大概是动物的活动声让我想起了那几乎被我遗忘在深草裏的捕猎陷阱——我居然抓到了一只兔子,太幸运了。   走到山洞门口,我忽然感到有什麽地方不对劲。山洞前面多了一排茂密的低矮植物,把洞口掩盖了起来。我从这些凭空出现的植物之间挤进山洞,一下子愣住了——山洞深处,生起了一小堆火,熊熊燃烧著,使山洞裏面比外面要暖和;可是乔治不在山洞裏,而我的背包还有我给乔治的短剑都放在篝火边上。   我心头一紧,放下手中的一堆蘑菇还有那只正在企图逃走的兔子——不过我已经把它的腿脚捆了起来——大喊道:“乔治!”我跑出了山洞,站在一排松树中间大喊。可是没有人回应。   我快要窒息了。   虽然,他的生死与我并无关系,甚至我们还是敌人,可是——   我还是不希望那样。   忽然,从我的右上方飞过来一个棕色的小东西,我急忙用手接住——是一个松果。抬头一看,乔治正从一棵松树上滑下来,在那棵松树地下,散落著好些成熟的松果。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叫你好好在山洞裏待著嘛?”   他眨眨眼睛,耸了耸肩,“你去得太久了,而且我比你更加熟悉树木,我可以找到比你更多的可以吃的东西。”   我呼了一口气,埋怨地盯著他,拾起那些松果,回到山洞裏。   “这火是你生的?”   他点点头。多亏了这火,山洞裏面的温度的确要比外面高一些。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生起火来的,可他就是生起了火。   我在火旁边坐下,他小心地问我:“你刚刚看起来好像很担心我......”   “是吗?”我随口回了一句,“也许我把你当作了我的弟弟吧。”也许我把你当作了我的弟弟埃里克。这可是事实。   “你有兄弟?”他蹲下来,看著我。   “嗯哼。”我耸耸肩,把鞭子盘好,放在脚边,“缠人的小东西。”   他看了看那卷鞭子,有看了看我。显然,他没有明白我是指这卷鞭子,还是我口中的“兄弟”。   “这只兔子......”他指了指那团蜷在地上的灰色绒毛,欲言又止。   我把那团绒毛抱过来。本来我准备烤了它的。“既然你找到了这些玩意儿,它——就给你吧。”   乔治开心地把它抱过来,松开了束缚,像抚摸一只宠物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兔子的绒毛上。也奇怪,这个小东西一到乔治手中就安静了下来,温顺地蜷在他的手臂之中。他那种专注的又充满怜爱的神情,又让我想起了埃里克。或许,当埃里克14岁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这份单纯吧。   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向我一笑。   夜晚,这裏好像越来越冷。乔治蜷在篝火旁边,怀裏抱著那只灰色的兔子,闭上眼睛。可是有点冷,他翻来覆去却很久没有睡著。我双臂环住两膝坐在他的旁边,也是一点也没有睡意——但我不是因为寒冷,而是真的睡不著,也不想睡觉,只是盯著眼前橙红色的篝火,盯著那跳跃著的火苗。安吉丽娜告诉过我,进入竞技场的第一个夜晚是非常艰难的,一个是因为不熟悉竞技场的环境,还有这一个晚上职业贡品们的活动最为频繁,再是早上刚刚经历过一场残忍血腥的血洗。这种血洗,是眼睁睁地看见其他并不是那麽熟悉但也并非是陌生人的青少年死在自己的身边,他们的鲜血喷在自己的衣服上或者是手上;或者更加不堪入目的,是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个和自己无怨无愁的青少年,为的只是——活下去。   我轻声呼了口气,转头望向山洞洞口处。隔着用来掩盖洞口的树叶和树枝,我望见了宙斯之角处在的那片空地。空地上,燃起了一片明亮的篝火。职业贡品们一定就在篝火的旁边。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全息投影显示屏。是用来公布出局贡品们的。   乔治睁开了眼睛。我默默地祈祷著,千万不要有泰勒。 ☆、出局者   出局贡品们的名字和他们的照片一个接一个地从眼前划过。三区的女孩奥利维亚普菲;七区的女孩奥罗拉布莱克;十区的女孩尼弗伊甸,男孩约翰;十二区的女孩莉莉克里斯缇娜。在奥罗拉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乔治打了个寒颤。   很快地,屏幕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我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泰勒没事。   可是很快,我就在心裏嘲笑自己:泰勒又不是什麽炮灰级贡品,准确地说,他的实力一定比我强;能够在个人评估的时候得到九分的高分,一定不简单——我可没有自夸。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他的安危呢?即便是同区,我们又真的不会是敌人吗?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乔治,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能不能够做一个好梦,我想,这可没有那麽容易了。   我就这样坐著,坐著,头靠在山壁上,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好像睡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冷风把我惊醒。我猛地睁开眼睛,突然感觉周围怪怪的。一看山洞内,原来是篝火熄灭了。   外面,刮著凛冽的寒风,用来遮蔽的草木已经起不到太多作用,冷风从草木之间的缝隙钻了进来,寒冷也就随之而入。我站起来,走到山洞门口看著外面——外面下雪了。尽管飘著兮兮沥沥的雪花,从天的颜色也看得出来,现在已经是清晨了。我从山洞的边上扒了一些植物过来,补上原来草木之间的缝隙,回到山洞内。   原本我是想重新把火生起来的。走了几步,突然看见脚边蜷著一团灰色的绒毛。奇怪,这只兔子怎麽跑出来了。而随之,我也发现了山洞内的异常。   山洞内可真安静啊,除了外面的风声,和我的呼吸声,什麽其他的声音也没有。   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得有问题。   一个不好的念头划过脑海,我急促地吸了口气,头嗡嗡地响著,彷佛有几千只蜜蜂在裏面飞舞,汲取了本该属於我的空气。   不要。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在加重,恐怕那笨重的心跳声能够传到几英尺外去。我慢慢地、轻轻地走近还是闭著眼睛的乔治,蹲下身体,屏住呼吸——   一切还是那麽的寂静,没有听见乔治的呼吸声。   不会的。   我伸出手,伸到乔治下巴下面的左边一探:什麽也没有。   我抓住乔治的两肩,用力摇憾,一边叫著他的名字——   没有反应。   我急促地喘著气,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很快地,从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炮声。我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力气,坐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上。   那炮声,就是我在等待的,也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   我闭上了眼睛。喉头似乎有什麼东西想要钻出来,又被我死死地咽了回去。   你不能哭。莱弗,你不可以哭。我在心裏对自己命令道。可是我忍不住了,泪水已经占领了我的眼眶。我可以这样。   於是,我抿著嘴唇,一扭头,拎起背包,跑出山洞,朝著模糊的目的地狂奔起来。   我机械地狂奔著,不知道目的地,不知道方向,只是面前出现了障碍物就越过,有水坑就跳过,眼睛盯著前方,拼命地往前跑,跑,跑。这是在逃离,逃离我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悲伤的眼泪已被风吹干;   失意的心依然安然存在。   大约跑了有□□百米,我实在跑不动了。我停下来,双手撑著膝盖,大口地喘著气。背上一阵阵热意袭来,与额头的冰冷相撞,在脑海裏掀起了一场雷阵雨。   我靠到一棵树上,温暖的阳光照到我的脸上,使我昏昏欲睡。   渐渐地平稳气息之后,我看向左手腕上的那条手链,三朵勿忘我在阳光下泛著幽幽的光芒。   我举起左手,端详著它。   拉维尼亚去世的时候、奶奶离世的时候,我会哭,我会冲到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靠在爸爸的肩头抽泣。那个时候,我有依靠;可现在,没有。   我想哭,因为乔治;可我不能哭,为了我自己。   咚地一下,有一个小东西撞到了我的肩膀。我猛地回过头,六区的女孩尤佳,就是那个长得非常清秀的亚洲女孩,正躲在一个草丛中,拿著一个弹弓。   她向我打了几个手势,好像在说前面有什麽东西,还没有等我搞懂,一阵说笑声便从前方传来,伴随著的是向我这裏走进的脚步声。我连忙藏到一棵矮小植物后面,伏在地上。   那渐渐走近的,是职业贡品们。   一区的薇拉奥古斯汀、诺兰马汀,二区的麦克斯威尔森、亚力山大贝斯特,四区的黛茜曼秀雷敦跟著盖瑞卢克还有五区的雷奥纳多米勒。这麽多人。这次的职业联盟人可真多啊。一区的诺兰走在最前面,用长剑挥舞著为后面的亚力山大还有其他人开路。他的脸上一条长长的新鲜的疤痕——那是我抽出来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又往后面缩了缩。薇拉那棕色的长卷发整齐地束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放在一侧,无可挑剔的美丽五官依旧散发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女王气质。麦克斯的金发精致地编起一小部分,白皙的肌肤映衬著金色的长发,此时正与薇拉说著什麽。盖瑞紧惕地环顾四方,紧紧握住黛茜的手,低下头好像在安慰她。后者面无表情,水灵的大眼睛中流露出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我慢慢地往后挪,直到后背靠上了一根树干。我盯住那群职业贡品,刚刚躲在草丛中的尤佳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努力回想著她之前向我打的手势,好像前面——就是职业贡品们正在走来的那条路上——有什麽危险。   我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   在我的对面,同样是一棵树,在那之上,躲著一个瘦弱的身影。深啡色卷发,戴著眼睛——三区的艾尔波特斯考特,此时正一动不动地面对著渐渐靠近的职业贡品们。他在搞什麽鬼?   恍惚间,似乎感觉眼前的景色有些不真切,好似有一张透明的网,挡在我身后的树和艾尔波特躲的那棵树之间,阻断了职业贡品们前进的路。   与此同时,诺兰好像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举起一只手让身后的其他人停了下来。他手中拿著鸳鸯剑中的一把,极其缓慢地向这裏靠近,向我视觉中的那张网靠近,就像是一只慢慢向猎物匍匐前进的猎豹。   我奇怪地盯著他,又看了看艾尔伯特。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但是——一场混乱正在靠近,我能够感觉到。   忽然,一声触电声伴随著诺兰的尖叫声在我的耳边响起,紧接著是薇拉和麦克斯的大叫声,随后泥土在我身边飞起,迸发出红色的火焰。   这是一个陷阱。周围全部都是炸弹。   我捂住头,弓起身体爬起来。泥土和火焰在我的身边飞溅,耳朵裏是他们的尖叫声,大喊的“趴下”声,还有电网被触发的“丝丝”声。我躲闪著飞舞在空中的炸弹碎片,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忽然之间,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想扭开,却被它紧紧拉住。我被它拖著跌跌撞撞地前进了一短路,随后被它一推,我倒在了地上。 ☆、择木而栖   我仰面倒在地上,两臂挡在眼前,还没有从刚才混乱的爆炸中缓过神来。   在我的面前,站著一个高大的男生,淡棕色的头发,手中持著一把长刀。亚力山大,那个和埃里克同名的二区职业贡品。此时他正居高临下地看著我,眼中充满对狩猎的渴望与兴奋。   一道银光闪过,我扭过头,两臂遮住眼睛。然而我只是听见一声武器相摩擦发出的尖锐声音,随机一道风从我身上刮过。   “别这麽着急杀了她,亚力克。”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我放下两臂。一个纤瘦苗条的女孩站在亚力克旁边,手中拿著一把小刀。金色的飞舞的长发——麦克斯。“她挺厉害的,也许可以帮助我们呢。”   亚力克撇撇嘴,不情愿地从我旁边走开,转身时还愤怒而遗憾地瞪了我一下。   麦克斯目送她离开,伸出一只手想要拉我起来,“抱歉,他觉得那个陷阱是你设置的。”   我犹豫了一秒钟,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的帮助。我站起来,“谢谢。”   她凝视著我,这让我很不自在。我想说什麽,但是一阵惊呼声打断了我。   我回头望向刚刚发生爆炸的混乱现场,到处洒落著炸弹碎片,泥土飞舞得到处都是,一片狼籍。许多被烧焦的植物们可怜地歪在地上;之前隐形的电网现在也是毁坏了大半,一头仍然挂在树上,另一头兹兹地冒著电花;虽然没有什麽明火,但一堆堆被烧焦了的黑色的泥土还冒著暗暗的火光。一区的诺兰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金色的头发染上了许多泥土,鸳鸯剑掉落在他的脚边。薇拉蹲在他的身边,低著头,两手紧紧拉著诺兰的肩膀。她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棕色的辫子有些凌乱地垂在耳边。有那麽一瞬间,我觉得她在哭。可是在沉闷的炮声从远处传来,她抬起头时,她的眼眶是干的。   在她的身后,亚力克正抓著一个瘦弱的男孩,那个男孩无力地在他的手中挣扎著,但是没有叫喊。三区的艾尔伯特,那个制造了这样庞大的电力陷阱的贡品,注定是要惨死今日。   薇拉直直地站起,手中拖著一个银色的双板斧,朝艾尔波特走去。即使是望著她走去的背影,我也能够感觉到她的杀意有多麽的重。也许是为了诺兰,也许是职业贡品的天性,但此时,对她来说,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亚力克紧紧抓住艾尔伯特,脸上带著一抹奇怪的笑容——是看见别人走向死亡的幸灾乐祸,还是享受杀虐的快意?我不知道。   艾尔伯特不再挣扎,只是盯著渐渐走近的薇拉。他认命了吗?不得而知。   薇拉挥起了斧头。   我别过脸,看向麦克斯。她也不在看著前面,而是四处环视,好像在找著什麽东西,手中转动著一把小巧精致的飞刀。   伴随著薇拉的大喊声,一声令人作呕的声音传来,我能够想象被血溅了一身的亚力克是怎样跳开,怎样笑著看著被杀死的艾尔波特吹口哨。   我闭上了眼睛。   随之,炮声传来。   我听见薇拉和亚力克向我走来的脚步声,我回过头,看向他们。薇拉正一脸阴霾地走过来,之前不见踪影的雷奥纳多也出现在面前。麦克斯说:“盖瑞和黛茜不见了,可能是走失了。”“也可能是借机故意离开。”雷奥纳多说道。麦克斯耸了耸肩。   薇拉走到我身前停住,打量了我一会儿,问我身旁的麦克斯:“她呢,是什麽意思?”   麦克斯说:“你可能不记得她,九区的莱雯德克劳利,在训练场的时候我注意过她,她挺厉害的,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况且盖瑞和黛茜不见了,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现在可只有四个人了。”她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似乎有所保留,好像留下我并不只是为了这点原因,还有其他的原因。   薇拉盯著我,目光充满疑虑与怀疑。“我当然记得她。胜利女神嘛,勿忘我女孩?”   麦克斯站在旁边,不再开口说话;亚力克抚摸著手中的长刀,也没有说话。我们僵持了一段时间,还是雷奥纳多开口道:“麦克斯说得对,我们人太少。莱雯德也是经受过训练的,也许真的可以帮助我们。”   薇拉盯了我一会儿,拖著双板斧走过我身边离去,什麽也没有说。亚力克跟在她身后离开,麦克斯朝我漠然地点点头,我便跟在他们身后走开。雷奥纳多和我并排走著,好奇地问我:“和你同区的泰勒呢?”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等待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回答,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加快步伐,在走到前面去的时候对我说:“以后叫我里奥就行了。” ☆、利用与被利用   又是傍晚了。   我坐在一个职业贡品们打出来的类似於凳子的东西上面,搅著手中的金属鞭子,看著山边的太阳慢慢地往下一点一点地沉下去,金色的夕阳愈来愈亮,渐渐地消逝在空中,只剩下满天的白云泛著橙色的光芒。   职业贡品们都在之前的爆炸中受了点轻伤,我也是。腿上一点一点的全是擦伤和轻微烧伤,还有一点的淤青,不过他们给了我一点药膏,效果很好,现在已经好了大半。薇拉和麦克斯聚集在一起,旁边亮起了一个篝火,上面有一个架子,可能是用来烧饭的吧,可她们怎麽看也不像是会做饭的那种女孩子;雷奥纳多和亚力克出去了,说是去打猎,我猜也可能是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够干掉一两个贡品。   我望著薇拉,她似乎不怎麽喜欢我——或者说,不信任我。哪怕是我,我也不会这麽轻易地信任一个不熟悉的女孩,还是在饥饿游戏中。同样的,我也想不明白为什麽麦克斯会申请让我留下来,看样子好像把我当作她的好朋友一样——不,在饥饿游戏中,就没有友情,更没有朋友这一说法。可不管怎样,我也要让他们信任我,哪怕只是一天。   忽然,眼角一道银光闪过,我猛地看向宙斯之角——那儿什麽也没有。奇怪,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一个人影闪过的。我眨眨眼睛。我不会错的,我愿意赌一赌,如果成功,就可以取得他们的信任。於是,我拿起鞭子,朝薇拉和麦克斯走去。   “嘿,你们想不想打猎?”我真的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对别人说话。   薇拉抬起头,盯著我。我甩了甩头发,示意她们跟著我。   我拿著鞭子,走到宙斯之角前面,再次看了一眼麦克斯和薇拉,按下通电按钮,用力甩出手中的鞭子,挥向宙斯之角的边缘。   随着一声电子“噼啪”声,电光飞溅,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宙斯之角后面摔了出来。他倒在地上,朝我们这裏看了一眼,迅速爬起来朝森林跑去。薇拉惊叫一声朝他跑去,在他不停地回头看向后方的时候,我认出了他——六区的卢卡斯罗伯特。一道银光闪过,朝薇拉飞去,麦克斯迅速一甩手投出一把飞刀打下卢卡斯的苦无;卢卡斯再次一弹手,朝我和麦克斯扔过来又一枚苦无,在苦无脱手之后迅速被薇拉擒住。我本能地向前一挥,卷走了那把飞来的苦无,保护了麦克斯。   薇拉擒住卢卡斯,“厉害,在这裏藏了一个晚上我们都没有发现。不过你注定是不会再在我们这裏藏著了。”   说罢,身边的麦克斯抬起手,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她手下飞出。   对不住了,卢卡斯罗伯特。   我低下头,看著手中的金属鞭子。   随之,又传来一声炮声。   薇拉甩了甩她那一头棕褐色的美丽长发,轻蔑地一笑,“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在这里藏了两天一夜,我们还没有发现!真的以为可以就这样蒙混过关?做梦吧。”   身边的麦克斯朝我看了一眼,似乎笑了笑,或许是表示感谢。我干涩地勾了勾唇,只感觉嘴角发酸。   薇拉朝我们走了回来,看着我的眼神有一点点的改变。她好奇地盯着我,“你是怎麽发现他躲在宙斯之角后面的?我们七个人昨天可都没有发现。”   我象征性地笑了笑,“他刚刚跑了出来,可能是想要做什麽事——这可是自寻死路。”   她点了点头,一捋头发,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我望著她走去的背影,知道这场赌局,我是赢了。可是,我的心裏却好受不起来,只有庆幸,却没有高兴。   我喘不过气来,只感觉有一块重物压在我的胸口,阻止我呼吸。可能,这就是用别人的生命做赌注的代价吧。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够用卢卡斯的性命做赌注,赌来一晚的平安。   对不起,我请求你的原谅。卢卡斯·罗伯特。 ☆、独行在幕空之中   夜幕降临,亚力克和雷奥纳多都回到了林间草地——这是我给这裏起的一个名字,其实就是职业贡品们扎营的草坪。他们在草地中间生起了一个旺盛的篝火,把整个草坪照得清楚。雷奥纳多打猎技术非常棒,竟然抓到了一只鹿——当然,是那种正常自然中生存的鹿。烤鹿肉味道还不赖,可惜我没有什麽胃口。   我坐在草坪的远处,离职业贡品们很远。   夜幕中悬挂著高高的月亮,在夜空中照应出一圈朦胧的月晕。那晶莹白皙的月光几乎将我吸了过去。我仰头盯著夜空中那颗洁白的明珠,思忖著这样美好的事物,又何必在这种残忍又血腥的地方出现呢?正如在一堆腐臭的垃圾中矗立著一朵纯洁的百合花,那麽格格不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我低下头,看著雷奥纳多缓缓地走过来。   他坐到我的身边,“怎麽不和女孩们待在一起?”他的语气冷冷的,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看向左侧的森林,“我不知道和他们说些什麽话。”夜色中的森林,仿佛笼上了一层恐怖的黑纱,黑影婆娑,好似有什麽可怕的东西在树木中间扭动。   “和你同区的男孩呢?”他第二遍问我这个问题。   我奇怪地看向他,“我不知道,从游戏开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奇怪,为什麽他一直在问我这个问题。“和你同区的女孩呢?”也是走散了吗?   他呼了口气,“嗯哼。”   “你...没有找过她?”虽然米卡不像是那种受人保护的女孩,我还是这样问道。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没有,不过,她在找我。”   我看著他,希望他能够解释一下他语气中奇怪的犹豫和冰冷,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嗯,可以说是担忧吧。果然,他缓缓地说了下去。   “你应该不怎麽了解米卡。”他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语气低沉,“她没有父母,从小就是一名孤儿,所以性格有些古怪,独立得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她沉默寡言,爱恨分明,有时候会有一点过激,会失控,说话拿枪带炮。所以,她一直不是很合群,别的女孩们都认为她是个怪物,常常将她孤立起来——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那麽依赖——”他停了下来。   “你的女朋友?”我直截了当地说。其实也可以说是他的未婚妻,这没什麽好害羞的。卡匹托的人民结婚一向很早,特别是像我们这样条件一般的管辖区。   他点点头。“很少有人会对她那麽好,至少,我见过的很少。而米卡又是有一点倾向——你知道的,她对她的关系已经超出了寻常的好友关系。她因此憎恨其他所有的人,特别是我。”   我把头发别到耳后,侧过头看著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我说这些,大概也是压抑在心里,时间长了,也是想说出来的吧。   他低著头,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态。   “这次,我被抽中参加饥饿游戏,她就自愿加入游戏,替换掉了原本被抽中的另一个女孩。我知道她为什麽这样做。她想杀了我,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再和她抢了。可惜,她这麽做真的毫无意义。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够保全,还要同区厮杀......”   这个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片半透明的全息投影屏幕——第二天,出局者。一区的诺兰·马汀,三区的艾伯特斯考特,六区的卢卡斯罗伯特,七区的乔治·威斯汀。全都是男贡品。   我盲目地看著眼前渐渐消失的全息投影显示屏,突然想到:如果能够在他们投放投影的时候出行,就可以凭借全息投影屏幕的蓝光定位其余贡品们的位置,那岂不是很容易找到别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我是断断不会去做的。   莱纳德呼了一口气,从我身边站起来,“很抱歉让你听了这麽多无聊的事情过往。晚安。”说罢,他便转身走回篝火那边,语气一如既往地寒冷。   真奇怪。之前他向我介绍米卡的往事之时没有用这麽冰冷的语气啊。   我揉揉眼睛。   月光,柔和而皎洁。 ☆、背叛   像昨天一样,四个职业贡品中有三个离开了营地——维拉,麦克斯和莱纳德。同样是去打猎,但他们猎的,恐怕不仅仅是动物了。亚历山大坐在草地上,面前架起一个锅子,裏面煮着什麽奇怪的东西——亚历山大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会做家务活会烧饭的男孩子,尽管可能他的确会。   太阳正高高地挂在天空中,淡金色的阳光倾洒在林间草地上,每一株小草都笼上了淡淡的光芒。四周的森林异常地安宁寂静,昨天晚上躲在树木之间的黑暗不知道逃到什麽地方去了,现在的树林中没有一丝令人感到恐惧的东西。   我看了看亚历山大,又看向树林。   现在,是你离开的最好机会。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跟我说。   离开。   我咽了一口口水。   我是想离开。我不是自愿加入职业联盟的。可是,我该如何离开呢?杀了亚历山大?   我再次看向亚历山大。   举起武器,让他在你眼前倒下,鲜血流满草地?   不,我做不到,也无法做到。他可是职业贡品。   我咬住嘴唇。   可是你必须这样做,不管你想不想。这裏是饥饿游戏的竞技场,在这裏,只有屠杀,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我心中的一个声音这样对我说。我感到有人在后面看著我。   去吧——为你自己。它催促道。   我眨了眨眼睛,拿起身边的鞭子,朝亚历山大走去。   我走得很慢,手指紧紧地握著鞭子。在经过林间草地边缘的一棵树时,我顺便从树枝上采下了几颗红颜色的小果子握在手中。我知道这是什麽。夜锁,含有剧毒的浆果,并非所有贡品都认识的野果子。我只能打赌亚历山大也不认识。   或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亚历山大站了起来,回过头看著我,面无表情。我走到他面前,脑子裏飞快地运转著,寻找著可以聊天的话题。锅子中不断地冒出泡,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翻上来。   我盯著这锅奇怪的东西,眉毛拧在一起,喉咙裏有什麽东西卡著出不来。   天呐,我终於看到了传说中的暗黑料理......   我深吸一口气,终於对他说道:“看起来你并不怎麽擅长烹饪。”   他冷冷地看著我。我笑了笑,“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儿。”   他看了我几眼,走到了一边坐下,手中转动著长刀,始终不说一句话。   我回过头来,用长勺搅动著面前这锅浆糊一样的“汤”。那些夜锁就在我拿著长勺的手心裏,只要放开手心,那些夜锁就会掉落入锅中,那麽这锅暗黑料理就不仅仅会令人没有胃口了——这还将使吃过的人丧失性命。   放开手吧。只要一放开手,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的手指转动著那些夜锁,慢慢地张开了手心。   “那是什麽?”   亚历山大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连忙转过身。   夜锁还在我的手心,一颗不少。   此刻,亚历山大正看著我握著夜锁的手,神情肃然。   他看到了?   我就赌吧,赌亚历山大不知道夜锁。   我把鞭子别在身上,左手拿著长勺。   “你是说这个吗?”我平摊开手心,几颗夜锁果乖乖地躺在我的手心中。血红的颜色,看上去真的很是诱人。“这是一种浆果,很甜的,我在想拿它做什麽东西吃。”我的语气很奇怪,我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话,连自己都为此感到别扭。   亚历山大看了看我手中的夜锁,伸出手拿起一个夜锁端详著。他时不时地抬起眼打量我,血红色的夜锁在他的手指间旋转著;在他的另一只手中,握著一把长刀。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确定和怀疑。我的左手仍然拿著长勺,钢铁冰冷的触感冷却了我的手指。我一直感觉,有一双眼睛——就在我的身后——一直看著我。我的目光盯住亚历山大。   他可能不知道,但他绝对不会信任我。如果,他可以吃下一颗夜锁......   “我见过这种果子。”他突然说道,我握紧长勺。   不能再等了。   “这叫夜......”   还没有等他说完,我咬紧嘴唇挥起长勺向他的头打过去。我的力气很大,他被我一下子打得向右边退了几步。不等他举起长刀,我快速地又用长勺向他的左太阳穴打去。他的脑部受到我的强烈撞击,握著长刀的手松开了,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就在我的脚边。我再次举起长勺,朝亚历山大当头打了一下,他便弯下膝盖倒在了地上。   我扔掉长勺,朝四处看了一眼——没有人。尽管身后有人看著我的感觉愈发强烈。可能是心理反映吧。   我拿起我的背包,跑进了森林——这次我是有选择性的,我跑进了三月的森林裏。 ☆、不速之客   在跑向森林的路上,我心裏的那个声音还在不停地责怪我:你为什麽不杀了他?为什麽只让他变成脑震荡?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的!为什麽下不了手?   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著,两条腿也在不停地交换,一直往前跑,跑,跑。   我为什麽下不了手杀人?这也是我一直纠结的。杀人怎麽了,每个人都有理由杀人,况且这裏是饥饿游戏的竞技场,有什麽可以心慈手软的?我皱了皱眉,没有停下脚步。做事要斩草除根,这个道理我懂。只可惜,当局者迷,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却是根本下不了决心。   忽然,我看见右边有一个银色的东西飞了过来,没有等我看清那是什麽,我就感觉到背上遭到了重击。我被那个不速之客打得摔在了地上,我蜷起身体,从腰间抽出鞭子,慢慢地站起来。疼痛在背上蔓延开——尽管我的背上背著双肩包——我又看见不远处有一支箭落在地面。大概,是那个飞盘击飞了它吧。   面前,那个金色头发的男孩,正伸出手接住回力飞旋的飞盘。他冷漠地盯著我,那双犀利的眼睛,冷酷的目光——   我知道他是谁了。   之前一直在暗处从背后观察我的人,就是他。   四区的职业贡品,盖瑞·卢克。   他冷漠地看著我,目光中充满著不屑与一点点的——也许是好奇吧。他的琥珀色瞳孔前仿佛笼罩著一张透明而坚硬的隔膜,将他自身与外界隔离开来,不接受外界一丝一毫的干扰与影响;但那同时也是易碎的:木强则折。也许,他的冷漠与无情,还有心狠手辣,并不只是因为身为职业贡品而刻意为之,或许,与这层似有似无的隔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站在我的对面,把飞盘背到背后,昂著头居高临下地看著我,却没有动手。我应当离开,既然他还没有准备杀了我:但是我没有。既然我选择等,那我就要确保之后他也不会向我下手。   搏斗,我不是他的对手;规劝,我也不在那方面有什麽特殊的天赋,何况按照他那样子的性格,不是那麽容易被说动的人......   可是,再坚硬的东西都有弱处,何况他是一个人。我要找到他的弱点,就虚避实,才有希望得到他的帮助。而我,我知道他的弱点是什麽——黛茜·曼秀雷敦。   我直视著他的眼睛,“你救过我。”   他仍然不屑地盯著我。   “我想知道为什麽。”   他侧过脸,“我不觉得你是那种喜欢绕弯路的女孩。”   “那麽,我就直接问了。”我顿了顿,“你一直在看著我,就在刚才。你一定看见我伤了亚历山大,他们——职业贡品们,马上就会回来,他们会来找我报仇。而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把我交给他们,如果你想,我不会走。因为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看了我一会儿。“你知道我看见了什麽。”   我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你知道?”   他抬起了下巴。“你变了?在训练场裏你可没有这麽有趣。”   “随环境变化而已。”我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你现在也不会为了让我死而再冒险回去一次,不是吗?”   他笑了,“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你想著保护黛希。”   他愣住了。   “与职业贡品结盟毕竟不是明智的选择,你不知道像黛茜这样一个脆弱的女孩会不会被他们伤害,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再回去了——更何况在他们心里,你已经是个叛徒了。”   头顶上,有小鸟在叫。   他向我走过来,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可以不杀了你,但是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他的眼神非常尖厉,和他的金色头发合在一起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只金狮。我停住后退的脚步,他也不再往前走。   “什麽?”   他咬了咬嘴唇,“我需要你保护黛希。无论在什麽情况下。她太小了。”他停了一会儿,“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欠她一条命。如果你真的想要还给我你欠我的人情,就答应这个承诺。”   果然,她和黛希真的有一点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安吉丽娜说的没有错,四区和八区的两对男女贡品之间的联系是他们的弱处,同时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把柄。   隐性人质。我垂下了眼帘。可是这个时候,黛希在哪裏呢?   “盖瑞——”远处传来一声稚□□童低声的呼唤。盖瑞立即警觉地回过头去朝声音来源方向望去。那是黛希的声音。   “你答不答应?”转回头来的他,语气带著些焦急。   当然了,我会失去这样一个机会吗?“嗯。”我点点头。   旋即,他转过身朝树林中间跑去,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中间,只留下头顶小鸟们的歌唱。 ☆、怀疑   我之前的选择没有问题,我真为此感到庆幸。这片区域布满了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温度适中,有很多动物——而且都是正常的,我认为,至少到现在为止。香樟树林裏面的土地布满了青翠的青草,满满的全是绿色,莫名带给我一种安全感。如果没有什麽危险的话,我真的就想待在这裏不走了。我这样想著,找到一棵缠满藤蔓植物的香樟树爬了上去。   蹲在香樟树上望出去,这裏真的是一片宁静的区域,周围都是鸟儿们的鸣唱声,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身上,很是温暖。   我呼了口气,用平端短剑割断了我之前借助爬上来的藤蔓,只留下一条较结实的割断下端拉了上来,留在脚边,当做下树的绳索。   背包裏面还有几包早上顺手拿走的干果和面包,再加上一卷绳索,一根鞭子,一把短剑,一个水袋,还有一直绑在身上的用来绑东西的皮带,这些东西足够我在原地待两天了——当然,是在没有人来攻击我的情况下。   我躺平身体,闭上了眼睛。   今天还没有听见过一声炮响,真是个安稳的一天。但愿,我也能够有一个安稳的夜晚。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夜晚了。我被一阵奇怪的敲击声惊醒,本能地握紧了鞭子。我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终於发现声音来源就在我的脚底下。我小心翼翼地从树枝之间探出头,树下面站著一个人,正在敲击这棵香樟树干。看见我探出头,他停止了敲击,仰起头望著我。   光线太暗,我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够看出是一个男孩。他轻声向我喊道:“莱弗?是你吗?”   他的声音似是陌生,又好像又一点熟悉,但这一点点的熟悉不能使我消除对他的警戒心。   “你是谁?”   “我是泰勒。”他回答说。我皱起了眉。他一边打著手势一边说,“你能...下来吗?”   我看著他的身影,紧紧握著手中的鞭子。我曾经想象过我们会什麽时候、在哪裏、在什麽环境下相见,也想象过当他出现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够信任他,以至於现在真的看见他就在树下,就好像和看见了其他有实力的贡品们一样,一点都没有同区贡品们之间的无条件的信任与相见的喜悦。我不信任他,从内心深处就不信任。   “你把东西全部放下。“我的语气很冷漠,我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吃惊。   ”莱弗?"他望著我,奇怪地问。   “莱弗,真的是我。”他的语气中带有一点点的焦急。   “照做就是了。”我的语调平得奇怪,没有一丝起伏。   “莱弗,”他顿了顿,好像有一点不敢相信,“你不相信我?”   我能吗?我这样问自己。安吉丽娜再三警戒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在饥饿游戏中没有忠诚,没有友情,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性。我也相信这句话真的很重要,也是真理,所以我不能够相信与我分开两天了的、只接触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并不那麽熟悉的泰勒,哪怕他和我是同区贡品,哪怕赫尔曼在火车上一直强调“无论在什麽情况下,你们两个都必须相信对方,因为你们是一个团队。”我知道这样做会伤及我们之间的友谊——但那必须是要在我们之间存在友谊的情况下,而我知道这友谊并不深厚——可是,我没有选择。   泰勒站在树下望了我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肩上背的背包放到树下。我扔下之前留著的藤蔓,他便抓著这根结实的藤蔓爬了上来。   我朝后面退了一点,从腰上绑著的皮带上面抽出短剑,在泰勒的头出现在我的视线裏的时候伸直手臂将短剑一端指著泰勒。他爬上来看到我对著他的短剑,愣了一会儿,“莱弗....”   “你怎麽找到我的?”我看著他,目光寒冷,内心交杂著重逢的欣慰与怀疑的紧张。毕竟,他的实力还是在我之上的,要是他真的不再是我的同盟,我未必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   “唔...我...你可不可以让我先爬上来,这样......”   “说,”我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怎麽找到我的?”我对他说话就好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一样,语气冷漠得都可以把周围的空气冻住。   “在游戏开始时的大屠杀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后来听见空地周围不远的地方发生了爆炸,我就过来看看,碰巧看见你和职业贡品们在一起。你和他们待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就在附近,只是没有叫你而已。今天早上我看见你袭击了亚历山大之后跑进了森林,我大致记住了你跑的方向,随后在空地的森林边缘等著职业贡品们回来,我想看看他们会有什麽反应。”   “然后呢?”   他咬了咬嘴唇,“维拉很生气,她说一定要找到你;亚历山大和麦克斯有了矛盾,我听见他们吵了很久;莱纳德拿著武器跑进了森林,说是去找你,我感觉他是想要脱离联盟。而那个时候其他人都很生气,所以他就离开了。之后我就走了,直到找到你。”   我盯著他。我知道我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利剑一般穿过空气,直直地刺入泰勒的双眼,刺痛了他对我的信任,对我的一切。   我很抱歉,泰勒。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不信任你。   “还有其他人吗?”我沉著声音问道。   泰勒看起来很迷惑,“什麽?”   “其他人,”我仍然举著手臂,银色的剑刃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和你一起来的。”   泰勒提高了声音,明显是已经很生气了,“你就这麽不信任我吗?”   这句突如其来的愤怒使我怔住了。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仿佛是有什麽东西灼痛了我的双眼,泪水慢慢在我的眼眶裏聚集。我拼命地眨眼静,想要把眼泪含回去,却反而把泪水挤出了眼眶。我不再看泰勒,举著短剑的手微微地有点颤抖。“对不起,我不能。”   他急促地呼了口气,灵活地爬上树杈,一手放在短剑上面,慢慢地将我的手放下。他沉默地望著我,想要说些什麽,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拨弄著左手腕上的手链,水晶琉璃的光芒依然是那么的柔和迷人,带著优雅的炫彩。   泰勒,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在你突然出现的时候毫无条件地相信你。同区厮杀虽然不受指导老师们和游戏组织者们的青睐,但也并非不存在。很多人认为杀死唯一能够信任的同区贡品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但是还是有很多的贡品们愿意这样做,特别是当同区贡品的实力对自己没有非常大的帮助时。历年以来,每年的饥饿游戏中总会有一对或者两对同区贡品会对对方痛下杀手,原因只有一个:越是亲密,越容易成功。既然没有什麽利用价值,何必拖著个沉重的包袱,有时候还会拖累自己。杀死同区贡品可比杀死其他贡品们容易多了。背后捅一刀,谁不会?   思及此,我不禁冷笑。   在训练场的最后一天进行的个人评估时,我和泰勒,两个第九区的贡品得分都是不算特别高也绝对不算不好的得分——九分。这说明我们两个的实力相差不远,最多只是略胜一筹而已,又怎麽会做出同区厮杀这样的害己害人的事情来呢?怪只怪,我疑心太重。   “其实,我可以理解你刚才的心情。”泰勒低声说道,“换做是我,可能表现会比你还要......嗯,强烈。”   我低著头,手指转著手链上的水晶琉璃。   泰勒轻轻地一笑,“好了,没什麽。该休息了。”    ☆、人质   从青草地上走过,绿草柔软的倾倒声钻入我的耳朵。昨天晚上留下的露水浸湿了脚下的草坪,使得原本娇嫩的绿色更加艳丽。泰勒走在我的前面,一手拿著属於他的武器——双头剑,背著他从宙斯之角抢夺而来的背包,一边观察著四周一边前进。   这裏的环境安静得过分,除了我们脚踩在草地上的沙沙声,只有头顶上的鸟儿们的鸣叫声。阳光很暖和,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我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著,我都不知道我们为什麽要绕著整个竞技场走路。泰勒一言不发地带著路,我问他我们要去哪裏,他也只是耸耸肩,不予回答。   计算著前进的方向,我们可能又穿过了两个区域。这裏应该是第五区。第五区的环境已然不仅仅是之前几个区域的树林了,茂密的树木之间还夹著一些细小的溪流,泥土很潮湿,走过没有植被的土地都会留下一串或浅或深的脚印。   泰勒找了一棵树把背包放下,拿著双头剑和一个袋子消失在树林裏,说是去找点吃的东西。我一个人坐在树下面,虽说周围应该是没有别人,但我心裏总是有点不祥的预感,所以一直看著周围,手中紧紧握著鞭子。   “啊——”一声尖厉的惊叫声划过森林,惊起了树上的鸟儿们。我连忙望向尖叫传来的方向,什麽也看不到。我的心跳开始加速。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无助、惊恐、绝望。她不停地尖叫著,我依稀听清楚了她的叫喊原来是“救命”,还夹杂著“盖尔救我”的叫声。   我在脑子裏飞快地搜寻和“盖尔”有关的人,突然明白“盖尔”是“盖瑞”的简称。   盖瑞·卢克。会用“盖尔”叫他的女孩在竞技场裏只有一个人——黛希·曼秀雷敦。   树林裏和盖瑞的承诺回响在耳边,我承诺过要保护黛希。我需要信守诺言,赫尔曼和安吉丽娜都跟我说过他们两个——四区的贡品们很有价值的。我应该去。   “泰勒!”我朝泰勒离开的方向大喊,却迟迟没有回应。   身后,黛希的惊叫声愈发地无助。   不管了。我咬住嘴唇,拿著鞭子,朝声音来源处飞奔而去。   拨开眼前挡路的树木,我终於找到了黛希。   黛希被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从后面掐著脖子往地上摁著,但是却没有伤害她。我认出那是谁了。   亚历山大·贝斯特。   我拉开鞭子,挥舞著跑到亚历山大身后,狠狠地往他的背上用力一抽,顿时他的背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在亚历山大大叫的时候,我顺势从他的手中拉出黛希,转身便往后面跑去。   跑了一小段距离,我停了下来。黛希死死地拉著我的手,躲到了我的身后。   维拉举著双板斧,正站在我们的面前,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可恶。我握紧鞭子,看著亚历山大和麦克斯渐渐走近。   “麦克斯,你这个陷阱设置得可真好。”维拉说道,脸上挂著一抹奇怪的笑容,“还真的有人愿意为了这样一个小丫头自己跳进来。”   麦克斯撩了撩头发,没有说话。   亚历山大冷笑:“小黛希,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很多人?”   黛希又往我身后缩了缩。我瞪著他们。看来,今天,我不得不和他们交战了。   亚历山大瞪著我,“你给我的那两下子可真狠啊。你放心,我会还给你的。不管是不是今天。”   我环顾身后,是茂密的森林,倒是可以藏人。只不过,今天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藏匿可不是最好的方法。莫名地,那种身后有人在看助我的感觉又一次袭满全身。   突然,麦克斯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痛苦地蜷起身体。我迅速地瞥了一眼麦克斯的身后——是盖瑞。   乘著亚历山大看在身后的片刻,我立即挥起鞭子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和维拉的手臂上,并同时把黛希推进了草丛。   回过头来,盖瑞正和维拉打得不可开交。虽说盖瑞比维拉年长一岁,又是男孩,同身为职业贡品却实力相当,根本分不出上下。盖瑞手中的飞盘干脆当作盾牌用了,维拉手中的双板斧敲击在飞盘表面的金属碰撞声错乱地交织在一起。   我一甩手,金属鞭子便在地面扬起一阵轻微的尘沙。亚历山大站在我的面前,满含杀意地盯著我,手中拿著一把尖厉的长刀。   抱歉了,为了我自己。   亚历山大熟练地在手中转动起长刀向我打来,我朝边上一闪躲过了他的一击,顺势一挥手挥出鞭子卷住他的腿用力一拉。他反应很敏捷,马上蜷起身体就地一滚又站了起来。我再次将鞭子向他挥去,他弯下身体在躲避鞭子攻击的同时伸出长刀打向我的双腿。我连忙向前倾倒身体,长刀在我的两脚下方划过,幸好没有打到我。然而,还没有等我站稳脚步,他再一次用长刀打向我的双腿。这一次,我没有来得及躲开。   小腿上一阵刺痛,我摔在了地上。一晃眼,正望见亚历山大举起长刀就要朝我刺来,我急忙翻身站了起来,不顾腿部的疼痛。亚历山大扑了个空,我趁时用鞭子在他身上抽出一条血痕——这一次,我按下了通电按钮。   亚历山大痛苦地惨叫一声,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不再活动。   他死了吗。我暗自松了口气。我瞥了一眼受伤的小腿,暗红色的鲜血已然浸湿了紧身衣。   突然,一双纤瘦而有力的双臂从我的后脖子伸出,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而且,不仅仅是手,其中还有一把刀——正抵在我的脖子上,冰冷的痛感从脖子蔓延到了后背。 ☆、虎口脱险   刀锋已经紧紧地抵在我的脖子上面,她的手臂掐得我喘不过气来。无法直接挣脱,那我只好反之。   我将手指挤在刀锋和我的脖子之间,另一个手伸到后面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然后两脚发力收起双膝弹跳起来,将全身的重力靠在她的身上;随后猛地伸直双腿,整个身体向前扑去,借助我的自身重力和惯性将身后的人一起拉到了地上。   两个膝盖遭到了猛烈撞击,我急忙伸手护住头部。在地上翻了几圈后,我抓住鞭子站了起来。如我所愿,那个袭击我的贡品被我摔了出去,而且甩得不轻。在我的头不晕之后,我看清了之前袭击我的贡品——二区的女贡品麦克斯·威尔森。   即使被我摔到了地上,身为职业贡品的麦克斯第一时间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立即向我投掷出一把飞刀。我凭著感觉向右面一个侧手翻避开了飞刀的直接攻击,飞刀穿过我飞散的头发投进了身后的树林。   我一扬手将鞭子抽向麦克斯,她则灵敏地一闪身躲开了鞭子的攻击路线。飞刀从她的手中一把接一把地飞出,我不擅长躲避,只好用鞭子快速地打圈打飞飞来的飞刀。眼看著她手中的飞刀一把接一把地扔出,我只等待著她没了武器。结果,她从背后又抽出两把稍长一点的匕首,迎上我挥过去的鞭子,快速地一转,鞭子的末端便缠上了她手中的匕首。我心中一惊。   鞭子的柔韧性很好,可这也是鞭子的弱点。游戏一开始我便体会过被三区的欧莉维亚用武棍缠住鞭子并被她甩出去的感觉,我不想再来第二次。可惜,在我决定放开鞭子的时候,麦克斯已经用力将匕首连著我的鞭子一同扔了出去。   这个时候,我有点后悔我松开手了。   我被抛了出去,身体根本不受我自己的控制。我闭上眼睛,用手护住头部,尽量蜷起身体减少受伤部分。我感觉我先是撞到了一棵树的树干上,随后掉落在一堆软软的可能是草堆裏,接著整个人好像被什麽东西包裹了起来,离开了地面——   我仍然感觉眼前的世界天悬地转,难过地睁开眼睛,我愣了一小会儿。   不错,我真的悬在空中。   我被一张巨大的网困住,吊在了一棵树下,我现在就像是一只挂在树上的风筝一般慢慢地来回旋转著。网没有形状,我都无法翻过身体。透过网,我看见麦克斯从靴子裏抽出几把飞刀,举起手想要往我这裏扔过来。我自知逃不掉,便僵在网裏面看著她。   一阵喊叫声传来,麦克斯猛然回过头,扔出了手中的飞刀。我随著她的目光望去,两个男孩拿著武器朝维拉和麦克斯跑来——是五区的莱纳德和泰勒。麦克斯扔出的飞刀被莱纳德投出的一只蓝色长矛打飞,长矛又径直刺向麦克斯。麦克斯终究是灵敏的女孩,迅速地一闪身躲开了长矛的攻击。   她对维拉大喊著撤退,随后突然捂住自己的左侧脖子。我这时才意识到,尽管麦克斯及时侧过身体避免了被长矛刺中身体,但莱纳德的投掷技术也不是吹的,仍然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伤口。维拉听见麦克斯的叫喊之后,举起双板斧朝盖瑞当头打下,盖瑞没有来得及躲闪,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握仿佛听见了一个女孩的惊叫声。   维拉回头看了一眼正跑过来的莱纳德和泰勒,拉起麦克斯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莱纳德又举起另一只长矛,投向维拉。还没有等长矛飞远,轰地一声,伴随著火光,泥土在维拉和麦克斯的身后飞溅。我别过头,把身体缩成虾状。待身后的爆炸渐渐平息,我拿出短剑试图割开困住我的绳子。   “嘿!停下!别那麽做!莱弗!”一个不怎麽熟悉的男生从一边的树上对我喊道,我眯起眼睛透过网格望去,一个身形高大、脸颊棱角分明、有著古铜色皮肤的男孩正跪在一棵树上的枝杈间朝我这个方向探过身体来。他只是两条腿夹住树枝,这个姿势总让我觉得他随时随地都会掉下去。“我是艾伦·戴维斯,在训练场的时候说过要和你结盟的,莱雯德。你在这裏待著别动,我去把你放下来。”他一边往树下滑去一边说,“别去割那些绳子,如果你不想让自己掉下去的话。”   我两臂撑在不断变换形状的网格上,看著树下。莱纳德和泰勒没有再去追维拉和麦克斯,泰勒蹲在昏迷的盖瑞身边,莱纳德捡起掷出的长矛持在手中仔细地端详,好像是在检查有没有损坏。黛希从草丛裏面跑出来,惊慌跑向盖瑞。同黛希一起从草丛裏面跑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咖啡色长发的女孩,她向盖瑞那边望了一眼,随后走到艾伦身边。在她抬头望向我的一瞬间,我注意到了她奇特的眼睛——像猫一样的眼睛。好吧,这是八区的詹妮·怀特。 ☆、天使自在人间   随著艾伦一点一点地把网放下,我终於接触到了地面。从杂乱的网中爬出来,远处传来一声跑响。詹妮和艾伦同时朝背后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时似乎有些许遗憾。感觉到我奇怪的目光,詹妮一笑,向我伸出右手:“我是詹妮·怀特,来自八区。”   我同她握了握手,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你。莱雯德·克劳利,九区。”   她松开手,任凭手自由地垂下,甩了甩咖啡色的长发,看了一眼艾伦,“不要奇怪为什麽我们会在这裏,我们只不过是来打猎,碰巧看见一区和二区的贡品们,你又把那个女孩推到我身上——因为我那个时候正好也在草丛裏面,所以——”她耸了耸肩,艾伦接过话道:“而你也在训练场的时候接受过我们成为结盟的意愿。”   “没错。”我很轻地说道,“谢谢你们。”   “那麽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盟友了?”詹妮很阳光地笑了,欢乐地看向艾伦。我很商业地勾了勾唇,浅浅地一颔首。   这时,泰勒走过来向我打招呼,还有一点嗔怪的语气:“莱弗!你突然消失是要吓死我吗?”他扮著鬼脸,眼神中有点焦虑还有一点责怪,另外加若有若无的庆幸。我真的有一种想要走过去拥抱他的冲动,但我克制住了。不知道什麽时候,饥饿游戏已然使我变得脆弱不堪。我望著他,有些语句想要从嘴巴裏面跳出来,大脑却一片空白,什么思路都没有。不知道说什麽,我只能僵硬地朝他笑笑,走到莱纳德身边,和他并排站著。   看著黛希焦急地坐在盖瑞身旁,我望著前方对莱纳德说:“那麽,你是脱离联盟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和他们结过盟。”   我没有理睬他的否定,继续侧脸对著他说:“你现在可是一个背叛者,职业贡品们最痛恨反目成仇的人,你应该知道。”   “你也是。”他看了我一眼,“如果他们聪明一点,就应该知道在饥饿游戏的赛场上就没有‘信任’二字的存在,应该牢记‘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这句话。”   我眨眨眼睛。   可不是,这两句话在进入赛场之前,在训练大楼裏,在动车上,安吉丽娜和赫尔曼都无限重复过。安吉丽娜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段话一直在我的耳边回响:“Everything will be changed. Friendships will be tested. Loyalties will be broken. At last, you'll realize that the only person you can trust is yourself. Do not trust anyone else. Never give your back to the others.”   “噢,上帝,你终於醒了。”黛希把苏醒过来的盖瑞扶起,两条金色的麻花辫略显杂乱。詹妮、艾伦和泰勒都聚集过来,互相问候了几句,确定结为联盟。莱纳德站在人群之外,好像事不关己。   “七个。”艾伦好奇地说道,“如此庞大的非职业联盟也真的是少见了。”   “哦,别这样艾伦。”詹妮甩动著她的咖啡色长发,略显撒娇地说,“我们之间至少有两名挂名职业贡品,而九区的两位也都是九分的厉害角色,外加一名大名鼎鼎的‘小医生’,你还害怕什麽呢?”   艾伦无奈地摇摇头:“我可没有这麽说。”   “我不觉得我们可以和职业贡品们对衡。”我说,其他人都朝我看过来,被很多人盯著的感觉可不是那么好受,“你们看,刚刚和我们交战的就是一区和二区的职业贡品联盟,可谓是赛场中最著名的职业贡品联盟了,可他们只有三个人;换一个方面说,他们有三个人,我们有七个人,七对三都只除掉他们中的一个,我们自己也各个受伤,这种相杀较量悬殊人人都看得出来。”   “别这麽着急。”莱纳德在手中玩弄著他的长矛,红色和蓝色相互映衬,鲜艳无比。“麦克斯被我的长矛打伤了,伤在脖颈处。”   “我看见了,可惜伤得不深,你别指望靠这点伤口杀了她。”泰勒冷不丁地泼了莱纳德一身冷水。   莱纳德倒还是镇定, “我没有啊。”他停下手中旋转的长矛,略显得意地说:“长矛的顶端可是致命的——那上面可是有剧毒。”   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一直在边上静静听著的黛希轻声说道:“可是她可以得到场外赞助商的帮助,未必难逃一死。”   莱纳德打了个响指,“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那为什麽你不能在上面涂的毒是没有解药的呢?这样的话即使赞助商想要帮助她也找不到解药,岂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詹妮正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那不是这麽容易可以做到的,小姑娘。”泰勒居高临下地说。我真希望他没有这麽傲慢。   詹妮有点被“小姑娘”这个称呼激怒了:“别叫我‘小姑娘’,你只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有什麽资格这样叫我?”   “大两岁也是大,你照例得叫我哥哥,我为什麽没有资格叫你‘小姑娘’?难道是你的哥哥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你?”我恨不得对他大叫“闭嘴”。   “我哥哥怎麽叫我关你什麽事?我......”   我很担心泰勒还会和詹妮不停地争论下去,不过幸好没有。艾伦实时地阻止了詹妮,泰勒也没有再无事忙下去。   “我们可以等,等到晚上主办方公布出局者名单的时候,如果名单上没有麦克斯,那麽说明真的有赞助商愿意为麦克斯寻找解药,这样我的长矛上的‘剧毒’对於这些人气高的贡品就是没有用的了。”莱纳德直接结束了詹妮和泰勒之间接近“冷战”的气氛,再次把我们拉回饥饿游戏的赛场,这个血腥而残忍的赛场。   “那.....我们现在怎麽办?”黛希依旧是瞪著她那双水灵而可怜的眼睛问道,那个样子倒是有点像詹妮弗了。   “没什麽。”我说,“我们现在应该安全了。”   “不过我们仍然是不安全的。”盖瑞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对著我说:“看你身后。”然后扔出了树枝。   我随著树枝的飞出往身后的树林看去,树枝钻进草丛中发出“啪”地一响,随之,一个人影从草丛裏面跳了出来。   那个人影从草丛裏面跳出来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所有人都调节成了警戒状态。那个瘦弱的女孩迅速地从地上爬起,胆怯地看著我们,就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   六区的由佳。我松了口气。   艾伦突然扬起手,将手中的长矛对准由佳扔了出去,我大喊著“不要”,跳到艾伦身前一挥手用鞭子将艾伦的长矛打飞。回头看去,由佳似乎是被吓怀了,站在那裏一动不动。   “什麽情况?”我回过头,泰勒抢先质问我,其他人也都奇怪地盯著我,好像我做错了什麽大事情一样。   “她叫尤佳,六区的,是一个……朋友。”我如是说道。   一向不管别人事情的莱纳德和盖瑞也都奇怪地看向由佳,泰勒好笑地说:“朋友?”   艾伦挑了挑眉毛,“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的联盟有八个人了?”   盖瑞问:“你怎么知道她和我们可以结为联盟?你在哪裏碰到她的?我记得在训练场的时候她可没有申请和你结为联盟啊。”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艾伦的问题,一个个看著我的眼神都在等著我回答。   “你怎麽知道她没有在训练场申请和我结为联盟?连我都不知道她有没有。”   “别岔开话题。”盖瑞正色道。   我再次回过头看了由佳一眼,她梳著两根辫子,静静地站在远处,仿佛真的是在等待这次“审判”的结果。   “她帮助过我,”我说,“还有她也从来没有和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位发生过冲突,不是吗?可能她之前并没有想过和我们结盟,但她也没有想要和我们交战过。”我注视著他们每个人的眼睛,“这不是交朋友,各位,我们只是结为盟友,在赛场上互相帮助而已。一共二十四个贡品,不是盟友便是死敌,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结为盟友。”   不知道什麽时候,由佳已经站到了我的身边。她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詹妮和艾伦对视一眼,暗示我他们没有意见。莱纳德依旧挠挠头,一副“最好别来问我”的样子。黛希肯定同意,她对著盖瑞说著些什麼。关於泰勒......   “你可以加入我们,”泰勒说,“但是你最好记住,别惹事情。” ☆、黑暗降临前   走了一小段的路,我们找到一片长满错综复杂的气根的树木组成的树林,真的是独木成林,略显恐怖,但还是很有利於我们藏匿的。莱纳德在不远处布置了很多小型陷阱,盖瑞和泰勒照例出去打猎。艾伦和詹妮爬在树上,很自然地说说笑笑。尽管我胆子很大,喜欢冒险,也经常在树上面爬来爬去,但看著他们两个在树上那麽自在悠闲地坐著,而不掉下来,我还是有点惊讶的。话说,七区的贡品们才应当擅长攀爬树木,他们可是八区的,纺织区的青少年们怎麽会擅长爬树呢?   仿佛是注意到我奇怪的目光,詹妮在树上面对我喊道:“我们家就在树林旁边,从小就会在树林裏面玩耍,从树上面摔下来几次之后就不会再摔了,然后在你们眼中我们就像是那种挂在树上生活的猴子们一样了。”   我仰起头,交错的树枝后面就是碧蓝的蓝天——不,那应该是全息立体投影的穹顶。我向詹妮大声说:“你们为什麽喜欢待在树上?因为自由吗?”   “没错。”詹妮很阳光地一笑,那种笑容使她看上去仿佛不是十六岁的青少年,而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那你呢?艾伦?”仰著头有点累,我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面。“也是因为自由吗?”   艾伦很不明显地微微一笑,望著远方,“不,”他轻声说道,“是那种孤寂的感觉。”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发现由佳正坐在我的身边,我连忙坐起来。   由佳打扮得很干净,虽然已经是在竞技场裏面的第三天,她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清爽整洁,一点也不像我们这些人,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和血迹。她那棕色偏红的长发松松地扎成两个辫子,垂在耳畔,低著头说:“他...好像不喜欢我。”   她口中的“他”,不过是指泰勒罢了。我微微一笑,不作言语。   “他不友善吗?”由佳抬起头,黑色的眼睛清澈无比。   我摇摇头。“不。”我注视著由佳,“他只是装作如此。”   “为什麽?”   我深吸一口气,“因为...因为他不信任你。”   由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看,我们刚刚和职业贡品们交过战,一个个都没有缓过神来,你又突然从草丛裏面跳出来,谁不会吓一跳呢?他不相信你,所以他要装作很不欢迎你的到来,从而让你觉得自己受到排挤,最好让你能够自愿退出我们的联盟。”   由佳静静地听著我的话,沉默了。我注视了她一会儿,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可能是安慰或者类似於“我们很高兴你可以加入我们”的话语,但我不知道——因为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小腿上的伤口很痛,好像有很多细针在扎我的伤口一般。我低头看了看那条被亚历山大的长刀划伤的长刀口,血液已经凝固在伤口周围,因为没有药膏,我很担心它会感染。在训练场的时候,主教练在第一天就和我们说过,百分之十的贡品死於伤口感染,我可不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詹妮突然在树上喊道:“嘿,各位,我们拿到一个资助了!”她和艾伦从树上面灵巧地滑下来,手中拿著一个降落伞。我和由佳站起来,黛希也走过来看。   詹妮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裏面是一个银色的方形密封盒,并没有什麽字条。艾伦从她手中接过,打开来一看,裏面被分为了四个格子,每个格子裏面都有不同颜色的胶状物体,分别是白色、蓝色、淡橙色和紫色的。   “这是什麽?”艾伦问道。   黛希马上走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说:“这些是药品。”   现在连莱纳德也都过来看了。   黛希一个一个地指著盒子裏面的药物,慢慢地说:“这白色的是消□□物,蓝色的是治疗瘀青的,紫色的是复合伤口的,黄色的......应该是某种毒素的解药,但是我不知道它应该怎麽用。”   “这些可太好了,有了药物,我们就不用担心伤口感染了。”詹妮很高兴,我才发现原来她的脸上也有很多擦伤的小伤口。   黛希给我们每个人的伤处都抹了相应的药膏,药膏凉凉的,很舒服。我笑著说:“黛希和真的是我们的”小医生(Little Doctor)啊。”   “可别这样咒我们!”詹妮连忙大叫。   莱纳德也难得地添上一句:“就是啊,为了保护‘小医生’可死了不少人。”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黛希笑道:“什麽时候你们会这样做,我倒是等著看呢。”   我们都笑起来。   盖瑞这时候从远处跑来,一边喊道:“嘿,你们猜我们发现了什麽?”   我们都从地上站起来,莱纳德问:“怎麽了?”   盖瑞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他的手臂上划伤了不少。“我和泰勒找到一盒武器,想著拿回来一点。”   “什麽样的武器?”我问。   盖瑞笑道:“你们绝对想不到。”   看著我们所有人疑惑的脸色,他说:“枪支弹药——我真想不明白主办方怎麽会突然在竞技场裏面提供这样大杀伤力的武器。”   黛希关心地问:“你们受伤了?”   盖瑞摆摆手:“没什麽,就是一点外伤。”   莱纳德回过头,“詹妮和艾伦,你们和盖瑞一起去找武器;莱弗、由佳和我在这裏等著;黛希,你还是跟著去看看吧。”他们点点头,都和盖瑞飞奔而去。我撇过头看著莱纳德,很好奇他什麽时候在这个联盟裏面担任起指挥官这样的角色了。   身后突然传来由佳的尖叫声,旋即一条橙红颜色的蛇从地上窜起,向莱纳德扑过去。莱纳德手中没有拿著武器,只能挥手把蛇打开,结果那条颜色诡异的蛇就直接缠到了他的手臂上。就算莱纳德是职业贡品,也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拼命撕扯著那条蛇。我急忙拿起一把短刀,朝莱纳德手臂上划了两下,随后几段红色的东西从莱纳德手臂上掉到地上,蠕动著。我一挥手,短刀穿透那些恶心的东西并把它们钉在地上。几秒钟后,那些东西终於不动了。   “它们死了吗?”由佳的声音颤抖著。   “我觉得死了。”我盯著地上的那团东西,其实自己也被吓坏了。   “你没事吧?”   由佳摇摇头。   “你呢?没受伤吧?”我问莱纳德。他正捂著刚刚被那条蛇缠住的手臂。   听见我的话,他松开了手,浅浅地一笑:“我没事。”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你的刀功不错啊。”   我冷笑,这时候的表情应该很尴尬——惊吓之后的笑容:“我以前在烹饪比赛中获得过刀艺第一名。”   莱纳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摇摇头:“只是开个玩笑。” ☆、暗夜主宰者   黑暗慢慢地降临,这棵巨大的树木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愈发诡异恐怖。垂下的气根连接著地面,就像是一双双纤瘦的手臂,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莱纳德在周围兜了一圈儿,弯腰捡起一些散乱的树枝,我问他:“你在干什麽?”   “我觉得这裏还是生一堆篝火比较好。”   “可是这样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我们现在有八个人了,还有谁会自不量力主动来偷袭我们?”莱纳德低著头说。他的语气很奇怪,好像在极力抑制著什麽东西一般。   “莱欧?”我盯著他,“你没事吧?”   他抬起头,蓝灰色的眼睛此时竟泛著一点淡淡的金红色,“我很好。”   耳边一声树叶兮唆声,我猛地转头。刚才,好像有什麽东西在那棵树上面穿梭。“你们听见了吗?”   莱纳德和由佳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一样,“什麽?”   看到他们茫然的神色,我也不希望让他们多心,拿著鞭子,“我上去看看。”   我拉著从树枝上垂下的气根,一点一点地爬上这棵巨大的树木。错综复杂的枝藤相互交错著,黑暗笼罩在我的身边,这样的环境使我感到莫名的恐惧与不安。   可是这裏什麽也没有啊。   我皱起眉,环顾著四周。   不,周围肯定有东西。耳边一直有不可琢磨的细碎声响,时断时续,像是树叶磨唆声,又像是空气的穿梭声。眼前的黑暗中有东西在动,但我看不清楚。我用力地盯著前方,却看不透前方的黑暗。我的心跳在加速。   那究竟是什麽?   “轰”地一声,我几乎要跳了起来。这声炮响使我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我急忙顺著树枝滑下大树,而眼前的场景,更加符合我心中的不安了。   树下,空空如也,由佳和莱纳德都不见了踪迹。地上只留著莱纳德之前准备用来生火的树枝,它们已经堆在一起,但是还没有火苗。边上还摆著莱纳德用的弓箭和长矛还有由佳使用的那个细巧的弹弓。   我心头一紧,“由佳!”我一边大喊,一边转了个身环顾四周,“莱纳德!你们在哪儿?”   四周静悄悄的,连之前我所恐惧的细碎声音都没有了。我握紧手中的鞭子。“有人吗——?”   我停止了大喊。   我觉得我看见了一团什麽东西,比身边黑暗更加浓重的一片阴影——就在旁边的一片灌木下面。我走过去,看清那是一个趴在地上的身体,一个女孩的身体。   我蹲下去,把那个身体翻过来,柔软的头发磨娑著我的双手。   由佳?   面前的这个身体已经没有了生气,更加令我恐惧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庞。真的是由佳吗?谁杀死了她?   压在她身体下面的手心好像有什麽粘稠的液体,我把手从她的身体下面抽出来——   血。暗红色的血。   我的头一阵晕眩。怎麽会?莱纳德呢?   “莱弗。”另一个阴影显现在我的身前,我跳了起来。即使只是一片阴影,我也认出那是莱纳德。   “出什麽事了莱欧?”   “我喜欢你叫我莱欧。”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如此优美。我之前不曾意识到他的声音会像此时这般迷人。我看见他手中拿著一把长刀。“莱弗,对不起。”   “莱纳德?”我觉得这很奇怪,这并不像平时的莱纳德。“你怎麽了?”   他没有回答。   忽然他挥起手,手中拿著的长刀也一起砸了下来。我连忙往右边侧过身体,顺势甩出了手中的鞭子。   他被鞭子打开了一段距离,我连忙退后几步,盯著莱纳德那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眼睛大声说:“你杀了由佳,对吗?为什麽?”   他朝我走过来,用长刀刀柄打飞我手中的鞭子。我惊恐地看著他,一步步往后退:“莱纳德?”   他将长刀往我一挥,我急忙弯下腰躲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真的带著红色,“我不想伤害你莱纳德。”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想要挣脱,但又不想伤害他。他的力气很大,我的手腕都被抓疼了。   “你为什麽杀死由佳?”我质问道,不管我现在的处境是多麽危险。   他冷冷地回答:“那是我的任务。”   我瞪著他,随后他抓著我的手把我用力推到了地上。   我摔到了灌木丛裏,尖锐的树枝刺痛了我的肌肤。我紧闭双眼,以防止树枝刺进眼睛。我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有一只有力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我一下子无法呼吸,伸出手紧紧抓住掐住我的那只手。莱纳德死死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推到一棵树干上面。我的背撞到了树干,后脑勺靠在树上面。   空气无法从喉咙裏进出,我张开嘴巴,费力地想要呼吸,然而从喉咙裏发出的不过是无力的挣扎声。   我死死盯著莱纳德,他神色冷酷异常,眼睛不再是他原本的蓝色,而是夹杂著闪光的红色。   这不是他,这不可能是他。我在心里呐喊著。我知道他的冷酷,但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对盟友下手的人。或者说,至少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可是,他到底发生了什麽?   我想要说话,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他手中的力道愈发大了,我的手无法再抓住他的手腕,头部的血液似乎要挤爆脑袋。脑子裏传出的电流声传到耳边,几乎淹没了自己。   我仰著头,眼睛依然锁住莱纳德。   我可以听见我的心跳声,我的脉搏声,甚至可以听见我的血液流动声。我感觉自己飘起来了,身体非常轻盈,眼前陷进无限的黑暗。   不,不只是黑暗。   我看见了星空,看见了闪耀的光芒——就在我的眼前,在黑暗的尽头。我看见了父母,埃力克桑德拉,詹妮弗,梅琳达......还有拉薇尼亚,她穿得像一个天使一样,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向我招手。那个充满光芒的地方是什麽?我要死了吗?   突然,我的身体变重了,我直直地倒了下去。在黑暗吞噬我的眼睛之前,我看见詹妮——詹妮·怀特——跑到我的身边。在她的身后,莱纳德倒在地上。 ☆、重返人间   詹妮扶著我坐在树下,我还没有从刚才缺氧的难过感受中恢复过来。艾伦和泰勒把昏迷的莱纳德抬到边上,黛希跑了过去。盖瑞身旁,是一个箱子——这大概就是之前他跑来告诉我们的那箱大杀伤力武器。我还是没有明白为什麽主办方突然给竞技场裏面的贡品提供如此大杀伤力的现代化武器。之前的饥饿游戏裏面可从来没有出现过枪支弹药之类的武器啊——至少在没有贡品擅□□支的情况下。   我转过头问詹妮:“你对莱纳德做了什麽?”   “没什麽,不过是把他打晕了。”她说,“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莱纳德要杀了你,而你看上去真的是要死了的样子。我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我什麽也不做就是白白送你去死,而莱纳德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所以我就从背后把他打晕了。”   “谢谢你。”我沉著声音说道。   “但是,”詹妮转了个姿势面对著我,“莱纳德出什麽事了?他怎麽会对你和由佳下手?”   “我不知道。”我把头发捋到脑后,“我听见了什麽东西,然后我就到树上去看看,接著就听见炮声。我觉得不对劲,回到这裏由佳已经死了。”   “随后莱纳德就要杀了你?”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说,“他拿著刀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对不起。我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裏不对劲,只是觉得那个站在我面前的莱纳德不是真正的莱纳德。”   詹妮盯著我。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一道蓝光显现在我们眼前,形成一个屏幕。二区的亚历山大·巴斯特和六区的由佳从屏幕上闪过,随即屏幕又消失了。   “可恶。”盖瑞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我知道他在担心什麽。莱纳德之前对我们说过他的长矛尖端有剧毒,麦克斯被长矛划伤,即使伤口很浅也有可能导致她的死亡。我们都在等,如果晚上播报出局贡品们的名单上面有麦克斯,我们都可以松一口气;可是,没有。这说明了什麽?这说明有资助着愿意为麦克斯提供莱纳德矛头上面的剧毒的解药,那么莱纳德长矛带有剧毒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莱弗,你还好吧?”泰勒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我拉住他的手臂站了起来。“我没事。”   他走向黛希那边,我也跟著过去。“你知道莱纳德怎麽了吗?”   “我不知道。”我的回答一定让他很失望,而他倒是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黛希说莱纳德应该是受了某种动物的毒液攻击。”   “什麽?”   “哦,没有他说得那麽吓人。”黛希站起来,朝我微微一笑,“这种毒液是不致命的,但看起来会控制受害者。”她低头看了一眼莱纳德,“我在他的手臂上看到了伤口,应该是一种变种蛇攻击的。我已经给他的伤口处涂了资助盒裏面的第四种药物,我想应该有用。”   蛇?我突然想起了什麽。   “莱弗?你想到什麽了?”泰勒马上问我。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到莱纳德被那条诡异的蛇攻击的地方。那团红颜色的东西还在那裏,颜色渐渐变深了。   “你们离开之后莱纳德被这条蛇攻击过,”我说,“但是他告诉我他没有受伤。”   黛希和艾伦一起走过来,蹲下身体仔细查看著这堆红色物体。黛希呼了口气,站起来,“所以,就是它了。”   我们看著黛希,她说:“这是一种凯皮特研发出来的变种生物,名称叫‘暗夜主宰者(Dark Master)’。这是一种蛇,它只在夜晚行动。它释放出的毒液可以控制人的神经系统,从而迫使受害者做他并不想要做的事。”   泰勒提问:“例如?”   “例如,杀死他身边的人。”黛希为我们解说的时候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十二岁女孩的感觉,带著一种不符合她实际年龄的成熟与冷静,“他的亲人、朋友。他不认识他们了,或者说,不在乎他们是谁。他只会依照毒液所引导他做的事。”   “这种蛇我看到过介绍,”艾伦突然说道,“培养这样的变种生物原本是用来进行生化战争的,只是没有想到凯皮特已经研发出来了。”   “那就是为什麽我问莱纳德‘为什么要杀死由佳’的时候他回答我‘这是我的任务’?”我说。   他们都愣住了。“我还以为被控制的人不会说话呢。”黛希喃喃道。   “那麽,黛希,”泰勒沉吟道,“资助盒裏面的第四种药物是怎么样消除‘暗夜主宰者’在受害者体内留下的毒素呢?”   “我并不确定。”黛希眼睛看著地上,“‘暗夜主宰者’释放出的毒素从伤口进入血液,通过血液循环抵达神经系统,从而控制受害者的行动能力。詹妮刚才使用暴力令莱纳德失去活动能力,毒素并不会因此而消除。我猜想,既然资助盒裏面的第四种药物也是涂抹类的膏状体,那麽它的行径途径应该和毒素一样,所以估计需要一段时间莱纳德才会恢复。”   “黛希!”詹妮的喊叫声从后面传来,我们转过头去,看见詹妮往这边快速走来,“我可不喜欢‘暴力’这个词。”   我听见泰勒咳嗽了一声,可能是在笑吧。   “嘿,各位,他醒了。”   我们同时回过头看去,莱纳德从地上坐了起来,盖瑞正站在他的旁边,一脸的警惕。我们互相对视,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莱纳德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从他紧皱的眉头看得出他现在很痛苦,不知道是因为詹妮下手太重还是因为毒素的原因。他一脸严肃地看著我们,蓝灰色的瞳孔让我相信这才是真正的莱纳德。他看了看周围,“对不起各位。我......”   “不,莱纳德,那不是你的错。”艾伦柔声说道,“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事实上,”莱纳德打断艾伦,“我知道。”   黛希非常吃惊。莱纳德接著说:“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并不是像你们所想象的,我知道一切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在我手下的事情。由佳无力的抵抗我的长刀,她的乞求与惊恐;我掐著你的脖子时你的挣扎,莱雯德.......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我们都沉默了。   “你们无法体会被控制的感受。另一个灵魂进入你的身体,大叫著‘杀死他们’,用你的手杀死你身边的人,你的盟友,你的朋友。”我低下头看著脚尖。“我一直在尝试著与他作战,我想打倒他,却不能。莱雯德,我提示过你的,我想让你离开。对不起。”   我一愣,什麽也说不出口,只是死死地盯著他。要想就在几分钟之前,我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你们会原谅我吗?”他的眼睛扫过我们,“莱雯德?泰勒?黛希?詹妮?艾伦?盖瑞?”   我们也都不说话,一个个低著头。终究还是泰勒打破了僵冷的沉默,他在莱纳德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笑著说:“行了兄弟,那不是你的错。”   “对啊......”我也笑了。艾伦和詹妮也释然地笑起来,安慰莱纳德:“没事的,别折磨自己了。”   “我还是不认为莱纳德是值得信赖的。毕竟他之前已经杀死了由佳,还差点杀了莱雯德。”   “噢盖尔,你的疑心真的太重了点吧。莱纳德从来就没有做过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吧?况且那只是被控制了而已。再说了,以他的实力,只要想的话怎麽可能杀不死莱雯德?”   我坐在树下面,背靠著树干,四区的两位在树的另一面对话著,以为他们的对话没有人会听见,但是我就在他们的隔壁静静地听著。   “那按照你说的,莱纳德是可以抵抗的,为什麽可以控制自己没有杀死莱雯德但没有控制自己不杀死由佳呢?”   “盖尔,你——”   “砰”地一声,黛希停止了说话,也许他们和我一样猛地扭过头看向八区的两位。   天呐,那可是枪响......   我爬起来跑向站在箱子旁边正在争吵的两位。   詹妮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抱歉,那只是......”   “你不会用就不要用!”艾伦从詹妮手中夺过枪,用力摔进箱子裏面,生气地责骂道,“万一你伤到别人怎麽办?万一你伤到自己怎麽办?这可是真枪!”   艾伦看起来是真的着急了,詹妮被他骂得没了声音。这也不能怪艾伦,他只是不想让詹妮受伤罢了。   “嘿,你们没事吧?”我站到詹妮身边,明知顾问。本以为詹妮会因为刚才艾伦的态度而生气,她倒是什麽也没有说,微笑再次挂到她的脸上。   我看了看箱子中的“武器”,我记得历年以来的饥饿游戏从来不会为贡品们配备真枪实弹,这次倒不知道主办方安得什麽心思,况且大部分贡品们是不知道如何用枪的。难道他们是想要使游戏更加激烈精彩?   我从箱子裏面随手拿起一把,才发现裏面是装有子弹的,怪不得刚才詹妮会不小心走火。   “你会用枪?”艾伦问我。我笑了笑:“小时候妈妈教过我,现在已经很就没有用过了,基本上是不会了。”   “不会了?”泰勒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地传来,我刚转过头就看见他挥过来的拳头。我伸出右手接住他的拳头,随后两只手一起抓住他的手往左侧地上一推,两条腿同时借力翻上来夹住他的头将他扣到地上。这个动作非常迅速,我基本上是旋转了360度,旁边的人都在惊叫。   在他倒地之后,我右手压住他的双手,左手抽出之前一直护在两手之间的枪上了膛指著泰勒。   “哦天呐!你险些要了我的命!”泰勒被我压得无法动弹,只能这样大声喊叫。   我笑道:“你叫我那样做的。”   “你得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呃,玩笑吧……”泰勒说道最后也没了底气。   我放开泰勒爬起来,黛希和盖瑞也都站在了边上。“你们能不能别闹啊。”詹妮一边笑一边责怪,“要不然我还以为你也被蛇咬了呢。” ☆、神秘农场   “还有人会使用枪吗?除了莱雯德之外。”詹妮对著我们喊道。   泰勒揉了揉脸:“天呐我现在都不敢说我会用枪了。”   艾伦很不明显地笑了笑:“是啊,你刚才可是被莱雯德收拾得厉害啊。”   “我根本没有防备!天知道她会那样的反应啊!”泰勒无奈地对著盖瑞叫道。艾伦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伙计,你的面子丢大了。”   “够了,你们两个。”莱纳德不耐烦地说,一边走过来看了看箱子裏面的冷冻枪,“有人知道这冷冻枪是有什么用吗?”   “你听它的名字就知道它大概的用处了。”盖瑞面无表情地说道,“它本身并没有什麽特别之处,只不过子弹包含 0.1 微升的树眼镜蛇毒素(dendrotoxin),贯穿威力仅止于皮下组织,可以在瞬间瘫痪目标的行动能力,但不会造成伤害。目标被攻击之后的表现就像打了麻醉针一样,休眠时间大概15到45分钟不等。”   莱纳德拿起一把冷冻枪在手中把玩著,我问他:“你知道怎麽用枪吗?”   他看了我一眼,把枪再次放回箱子中,“不。”   “如果我说我会用,”黛希微笑著走过来,淡金色的长发被她束成了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垂在一边,“你们相信吗?”   “什麽?”艾伦几乎是顺口而出。   黛希微笑著歪了歪头,那样子才像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我说,我会用枪。”   泰勒滑稽地拌了个鬼脸,詹妮咬住嘴唇睁大眼睛看著我们。“你是说......”   黛希从箱子裏拿出一把枪,熟练地在手中转动著,“我们家裏的儿女们,从小就会骑马、射击,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在你们眼中的角色不过是一个‘医生’,但也没有人规定医生不能会使用枪啊。”   “像这样握住枪,瞄准,上膛,就可以射击了。”   黛希、泰勒和我分别给其他人示范如何使用□□,虽然总共也只有四把□□,但是万一除我们以外的贡品们也拥有枪支,那麽我们就没有任何的优势。虽然我们的这个联盟裏面有七个贡品,但只有两名职业贡品,且并非没有非战斗人员,要是想要维持联盟,就必须人人拥有战斗力。   “如果有人拿著枪像这样指著我,怎麽办?”詹妮右手拿著枪,举起手臂对准了我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边说一边给她示范,“右手握住对方拿著枪的那只手,向上抬,同时身体要灵活地扭转过来,使自己的身体处於对方两臂之间。这个时候你和他是同一个方向的,他在你之外;那麽之前握著他的手的那只手不要松开,另一只手扭转他握住枪的手指把枪从他的手中转到你的手中来,随后快速地转身从他的怀裏脱离——一定要快。”   詹妮点点头,我拿起枪对准她,“你来一遍。”   “各位——”泰勒拍了拍手大声喊道,“我们该走了,换个地方。”   “为什麽要换个地方?这裏不好吗?”我大声问道。   艾伦解释道:“这裏不安全了,还有之前有人开了一枪已经暴露了我们,很有可能会引来其他贡品——包括职业贡品们。”   “怎麽又是我的问题......”詹妮小声地嘟囔道,我低下头,手腕上的薰衣草手链仿佛在阳光下闪耀著。   我们一行人往森林深处走去,这时候吹来的风已没有那种冰凉,渐渐地有了温暖的感觉。脚边的树木悉悉索索,周围的植物美丽的近乎梦幻。我环视著周围,都是那种晶莹的绿色,空气中还有一些金色的小虫子飞来飞去,真的好像是那种梦幻国度。詹妮,艾伦和泰勒被这种奇特美景所震撼,眼睛始终离不开这些美丽异常的景物。而我,却因为这些异常美丽的事物感到严重的不安。不知道为什麽,我感觉每当我们往前迈出一步,危险就愈发接近——不,不只是危险,还有来自地狱的气息:死亡。   不,不要往前走了,快停下!我的内心在呐喊,但是我无法说出口。就像是有什麽东西在吸引著我们往前走去一样,我的双腿不停地迈著步子往前走。随著我们对森林的深入,那种不安感渐渐演变成了对前方的事物的恐惧与好奇。   前面到底是什麽?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看!前面!”走在最前面的盖瑞伸出手指著前方转过头对我们大声说道。我急忙加快脚步向他跑去。   拉开眼前的灌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草原。柔和的阳光从云层之间落下,灰绿色的草原带著一抹幽幽的安全感。   这就是我的内心所害怕的?草原?不可能,不应该的。   “那边有一个房子。”莱纳德说著往远处的一所挺大的房子走去。我回头一看,其他人也都走出了森林,站在森林与草原的边缘眺望著。詹妮和艾伦一一从我身边走过,我等著泰勒走过去后在他身后问道:“你觉得这应该发生吗?”   “等等...什麼?”他停了下来回过头问我,“怎麽了莱雯德?”   “没什麽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很奇怪。”黛茜已经和盖瑞走的很远了,草原上只留下我和泰勒。   泰勒走近我,脸色很严肃,“你觉得什麼很奇怪?”   “我不知道。”我头脑有些混乱,“这裏的环境,氛围,那幢房子,”我指了指那幢木制的房子,莱纳德和艾伦已经进入了房子,“这裏的一切——”   “为什麼?”莱纳德打断了我。从他的神情看得出,他也感到不安了。“为什麼所有事都很奇怪?”   “只是...感觉。”我直视著他,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很纯正的黑色,就像他的头发一样。“泰勒,你知道...有时候,感觉是很可怕的。”   他低下头,搂住我的肩膀走向那幢木屋,“没事的莱雯德,你会没事的,现在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他们可能都进入木屋了吧,等到我和泰勒走到木屋旁时屋外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微风轻轻地掠过耳边,周围十分宁静,有攸扬而飘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像是鸟叫声,又十分尖锐。   木屋已经在眼前了,但依旧没有任何人的声响。泰勒慢慢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我停下。我跟在他身后,手中握紧了鞭子。泰勒把背上绑著的双头剑抽出来,紧贴著木屋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走近木屋的大门。他的警惕令我不安,在树林裏的感觉又一次翻上心头。   为什麼这一次的竞技场裏那麽安静?为什麼竞技场裏会提供枪支?为什麼竞技场被设置的如此复杂?为什麽会出现一幢木屋?   脑海裏有太多太多的为什麽需要答案,而面对面前的这栋木屋,我的脑海裏有一个声音大喊著:不要进去!你会后悔的!可是为什麼?我无法知道为什麽,好像这一切就是无法改变的命运,我没有能力改变一切。   我能够感受到泰勒的紧张,而在木屋的裏面,又是什麽——   “小心!”泰勒突然大喊,只感觉一道黑影从头上飞过,我连忙蹲下身体。紧接著,一声马叫声传来,我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黛茜骑在一匹黑色的大马上面。她笑著露出牙齿对我们说:“抱歉,我吓到你们了吗?”   泰勒疑惑地说:“黛茜,你——”   “嘿你们来了!我还在奇怪你们两个跑到哪裏去了。”艾伦从木屋裏面跑出来打断了泰勒没有说出口的话。“来,你们进来看看这裏面的东西。”   我们跟著艾伦走进木屋,便被房子裏面的东西给惊呆了。詹妮站在房子裏面的一个个大箱子之间大声对我们说:“麪包,苹果,橘子,医药箱,水,还有——”詹妮哗啦一下打开一个被黑布遮住的大盒子,“鸟。”詹妮两手叉著腰,看了看屋外,“房子后面还有几匹马,你们应该看见黛茜了。”   “怎麽会这样?”泰勒顺口而出。艾伦摆摆手:“不知道,但至少这样比什麽也没有要好多了。”   我走向那一笼子的鸟儿们,它们虽然被关在笼子裏,但倒是很安静。它们的一双双眼睛看著我,好像是......   我吹了一声短短的口哨,随即鸟笼裏沸腾了,同样的音律此起彼伏。它们是......“嘲笑鸟?”   我回头问身后的各位,盖瑞和莱纳德此时也出现在房间裏。盖瑞盯著那些鸟:“它们安全吗?”   “一般来说,是的。”黛茜走进房间,“而且我们可以利用它们来放哨。”   黛茜打开鸟笼,鸟儿们一点一点地从裏面跳出来,在房间裏面徘徊。神奇的是,所有的鸟儿们都围绕著黛茜飞行,而且飞得很慢,好像在听黛茜吩咐一样。   “她在做什麽?”詹妮正问出了我想要问的。我退后几步,和泰勒站在一起。盖瑞抱著双臂看著黛茜,“她在和鸟对话。”   我们都看向盖瑞,过了几秒钟,一阵翅膀扑棱声从身后一直传至房门。一转头,所有的鸟儿们都一起飞离黛茜身边,飞出房门,飞翔草原边缘的树林裏面。 ☆、森林之歌   “现在,它们就是我们的放哨人了。至少在有人靠近这裏之前它们会有反应。”黛茜甩动著她两根金色的麻花辫对我们说道。   我们相互对视了几眼,泰勒奇怪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和鸟儿们对话?你听得懂它们在说什麽,它们也听得懂你在说什麽?”   黛茜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受到了冒犯,也没有感到尴尬,只是笑著说:“对。”看到我们依旧一脸奇怪的脸色,黛茜把两根辫子放到肩膀前面,“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好像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能够明白身边的动物们的语言。”   一个异能人?我承认我被她这个天赋吓了一跳。我能够感到泰勒,艾伦,詹妮还有莱纳德都被她吓了一跳。但那又怎麽样呢,如果她真的能够帮助我们......   不,我怎麽能够这样!   我的内心在大叫。我已经变了,我现在才意识到,从我不如竞技场——或者是更早,当我加入饥饿游戏之时——我就已经变了。我的思考方式已经是从对方的利用角度来考虑的了,我已经没有了对陌生人的真实感情,对於他们,我只有利用。   利用。   我不可以变成这样,这不是我。可是我没有选择。   “莱雯德?你在听我说话吗?”黛茜的声音渐渐清晰,我抬起头,才发现她正在对我说话。   “抱歉。”我看了看周围,几位男贡品都不在房间裏,“你在说什麽?”   黛茜摇了摇头,“我说,你的伤口怎麽样了?”   哦,我的伤口。我都差点忘记我还有伤口了,要不是资助来的药物太好用,就是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我弯下腰卷起紧身衣的裤管,一条暗红色的伤口显现在我眼前。   “果然是开皮特提供的药物,马上就会好的。”黛茜看了看我的伤口说道。   亚历山大在我小腿上留下的刀伤真的是很深,但是开皮特的药物同时也是非常有用的,而我却觉得这更加奇怪了。既然开皮特拼尽全力想要让我们死,又何必让资助商们有机会给我们这些药物?   “嘿莱佛,你又在走神了。”   詹妮站在门口,望著远方,“那些鸟,怎麽放哨呢?”   我走过去说:“试一试就行了。”   詹妮坐下来,抱著双腿,缓缓地张开嘴高声唱到: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Oh the side of a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Tracing of sparrow on the snow crested brown)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Blankets and bedclothes the child of the mountain)   Then she`ll be ture love of main   (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On the side of a hill a sprinkling of leaves)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Washes the grave with silvery tears)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A soldier cleans and publishes a gu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War bells blazing in scarlet battalion)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Generals order their soldiers to kill)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And to fight for a cause they`ve long ago forgotten)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随著詹妮的歌声起伏,森林裏的嘲笑鸟们也随之高声歌唱,像海浪一般此起彼伏。我从来不知道身边的这个来自八区的女孩——詹妮怀特,拥有如此好的歌唱嗓子。她的歌声空灵悠扬,如同黄莺一般——或许她就是竞技场中的黄莺。她的歌声穿越森林,在树叶树枝之间穿梭,充盈了整个竞技场。这首清新风格的老歌,是在美洲叛乱战争之后不容易流传下来的流行歌曲之一,但在开皮特的压迫之下,会唱这首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詹妮会唱这首歌,而且唱的这麽好,真的是我没有想到的。   泰勒,艾伦和莱纳德好像是到马厩那边去了,面前的草原上没有一个人。   “哗啦”一下,木屋侧面的棕榈小树林裏面传来一声骚动,我好像看见了什麽人从那边走过,便站起来拿著金属鞭一边走向棕榈树林一边对詹妮和黛茜说道:“我去那边看看。”   木屋侧面的棕榈树种的很稀疏,但每一棵棕榈树都已经非常高大。我拿著金属鞭子在棕榈树之间缓慢地穿梭,我不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影是谁,也不知道哪个人影现在在哪裏,或许在我周围,也或许在竞技场的森林之中。   他是谁?抑或者,她是谁?   一阵寒冷的感觉袭上后背,我似乎感觉到后方有一支箭朝我这裏射过来,我凭感觉地往前一个前滚翻躲开那支箭的攻击。我看见那只试图杀死我的箭定在了一棵棕榈树的树干上面,随后向后方一挥手甩出了手中的金属鞭子。这个时候,我看清了我身后的人,是十一区的桑克瑞斯。   他后退几步躲开我的鞭子攻击,盯了我一会儿,见我也没有再动手的想法,便转过身快速跑入了森林。   是他,桑,那个像他的名字一样阳光得就像太阳一般的十一区男贡品,刚刚居然向我射出了一支箭,他刚才居然想要杀死我。他的阳光笑容和他温暖的性格让我莫名觉得他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贡品之一,而那个时候也是他把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样物品从改造中心的工作人员手中转交给我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相信他是我可以在竞技场中结盟的贡品之一,我相信他是不会主动伤害其他供品的。可是就刚才的情形来看,我错了。   背后的棕榈树干上仍旧插著桑刚刚向我射出的那支箭,提醒著我安吉丽娜对我无限次说过的警告:永远不要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在竞技场裏没有信任这个词汇,也没有真正的盟友。难道,桑,也是我永远也无法相信的人吗?难道是他阳光的外表蒙骗了我?   可是那又怎麽样,这裏是竞技场,本来就只有一个人能够存活下去、离开这个血腥残忍的地方,回到属於自己生命的家裏。这样一个美好而遥远的目标,值得让我们拼命为之奋斗,哪怕是成为我们从来不想变成的人,去做那些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情。也许桑也就是如此。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   我低下头抚摸著左手手腕上的薰衣草手链,突然想起那个时候桑把这个手链给我的时候还向我提出了一个条件,我还记得,是一个承诺。没错,我欠了他什麽,那麽我也需要还他,哪怕是我的生命。   “莱雯德?你还好吧?”泰勒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过来,我回过头,看见泰勒手裏拿著他的那把双头剑,满眼警惕地盯著我。他看了看四周,猛然瞧见那只插在棕榈树干上的剑,仿佛是吓了一跳。我连忙走过去把箭从树上拔下来,“没什麽,刚才十一区的桑在这裏,现在离开了。”   “他没有伤到你吧?”他向我走近了几步,我摇摇头。泰勒沉默了一会儿,手中不知道从哪裏弄来一小束蓝紫色的小花,递到我眼前,说:“莱雯德,生日快乐。”   我吃惊地看著他,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我的生日,是我十八岁的生日,连我都快忘记了,难为泰勒还记得。   “谢谢。”我接过泰勒手中的花,那是几朵勿忘我和薰衣草,蓝紫色的花朵交相辉映,十分梦幻。   “我从草原的边缘找到的。”泰勒笑了笑对我说,“很多人对你的名字联想到的第一种花朵都是勿忘我,勿忘我几乎成为了你的代表花,但我觉得更适合你的是薰衣草。”   我低下头一笑,正好看见左手手腕上的手链映在勿忘我的枝条中。这个时候,爸爸妈妈还有埃裏克应该都在电视前看著我吧。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我知道,那裏一定有摄像头。我的家人一定能够看见我的眼睛,我所表达的意思。我要让他们知道,不用担心我,哪怕我走不到最后,我也会像勿忘我一样,存在在你们的心中。   耳边,幽幽地传来詹妮委婉的歌声,如同昆山玉碎,香兰泣露,清新而美好。她的歌声,或许正是那森林之歌吧。 ☆、是否安然无恙   “莱雯德小心!”   泰勒突然大喊一声扑过来反身一手把我推到地上,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指向连接著棕榈树林的森林。在那之前,我看见一把回力飞镖向我们飞了过来。   我摔到地上后马上爬了起来,但是没有听见料之中的枪响。忽然看见一道银黑色的光影从眼钱飞过,在空中回旋过后打中了泰勒的一边肩膀。泰勒的大叫一声跪到了地上,手中的□□也同时掉落在地上。我急忙跑过去一看,那把回力飞镖射中了泰勒的左肩膀,鲜血迅速染红了背上的那片衣服。我小心而迅速地从他的背上把那把回力飞镖拔下,这时候又一把这样的回力飞镖向我们飞来,幸而并未准确地打中我们。   回力飞镖在我们头顶盘旋了一下飞回起始点,站在那裏的是五区的女贡品,米卡格兰特。   我看她还有继续攻击的意图,便拿起泰勒先前掉落在地上的□□一个前滚翻靠近米卡后开枪打落了米卡刚刚脱手的回力飞镖。米卡可能是不想再冒险,马上甩头跑回了森林裏面。   我见米卡已经走远,便回过头跑到泰勒身边。回力飞镖的攻击虽然不是非常厉害,不是致命的,但是伤口很深,血已经流了很多,草地上鲜红地一片,看得我一阵眩晕——不,我不是晕血。   泰勒捂著肩膀想要站起来,却实在没有力气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我扶住泰勒,实在不忍心看他的伤口,把□□放在泰勒的手裏站起来说:“我去找人。”   “别,”他伸手拉住我的手,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许虚弱,“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裏。”   我看了他一会儿,蹲下来直视著他的眼睛。他黑色的眼睛裏好像有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不,我永远也不会离你而去。”   他的嘴唇向上扬起,可是我怎麼觉得他是在哭?   我盯著他的脸,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睛裏流下,迅速被他抹去。“陪着我……好吗?”他转过头来问我。   我笑了笑,把手放在他正在流血的伤口上,坐到他的身边,“当然。”   在我的头上,有两只嘲笑鸟站在上面正看著我们两个,转动著小巧的脑袋歪著看著我们。   嘲笑鸟,没错,我可以通知他们。   我抬起头,对著树上的嘲笑鸟轻轻唱出了出了几个曲调:   Just close Your eyes....   You'll be alright...   Come morning light....   树上面的嘲笑鸟马上开始模仿,一个传一个,渐渐地整个树林裏的嘲笑鸟都在唱这首歌了。泰勒看著我,欲言又止。很快地,脚步声从木屋方向传来,他们来了。   “他受伤了,至少失血一品脱。 ”艾伦和我一起把泰勒扶进木屋,他对著黛茜如是大喊。“也许两品脱。”我在让泰勒坐下的时候补充道。   黛茜跑过来将医药箱放在泰勒旁边,把泰勒的身体背对著她,剪开泰勒伤口处的衣服,鲜血迅速染红了黛茜的手。   我一手支著下巴掩住嘴巴别过头去,不想看那样的情景。哪怕之前我已经伤过了那麽多的贡品,哪怕已经有许多贡品的鲜血在我眼前抛洒,而我面前的那个人的血,我竟是如此的见不得。终究,他的伤是因我而起。   “谁袭击了你们?”詹妮问道。   “米卡格兰特,五区的女贡品。”我答。   “米卡?”呆在一边的莱纳德果然注意到了,他冷冷一笑,“想不到她这麽快就找到这裏来了。”   “然后......她就跑了?”詹妮不确定地问我。   “也许吧。”她是跑入了森林,但是她会不会再回来,我也不是那麽的确定。米卡来这裏的目的应该是莱纳德,既然刚才没有见到莱纳德,她就会再返回来的。   “莱雯德,”黛茜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忽然叫我,声音裏充满惊恐,“过来一下。”   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马上跑过去。“你之前注意到这个了吗?”   我顺著她手的位置看过去,在泰勒的脖子上面有两个小红点,就在米卡造成的伤口的上面。   “怎麽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麽。泰勒扭过头看著黛茜,等著她说下去。   黛茜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裏在隐藏著什麼。“没什麽。”   “说吧,告诉我,那是什麽?”泰勒直截了当地说。   “我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伤口,不是米卡造成的,但是我不确定。”黛茜盯著泰勒的伤口,继续给伤口缝合。   我们都沉默了。   我盯著泰勒脖子处的两个小红点,那是什麽呢?   “好了。”黛茜收好医药箱,站起来对泰勒说道,“你需要休息,最好别出去了。”   黛茜甩著两条金色的长辫子走向门口,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出了木屋。   “到底怎麽了黛茜?”我站稳脚步问道。   “我还想这样问你呢。”黛西手裏提著医药箱,一脸的焦急,“你知道那个伤口是什麽吗?那是蛇的咬痕!”   我怔住了。怎麽会这样?我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那不会是真的。   “普通的蛇咬我倒也不担心了,只是....”   “别说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已经知道她的意思。“有什麽办法吗?资助盒裏的药有用吗?”   “我可以给他用,只是万一没有那麽严重,这种药可能会产生严重的负作用。还有,如果真的是那样的伤,他的伤口在脖子处,不像莱纳德的伤在手臂上,药性会比莱纳德严重的多,而且来不及治疗...”   “所以你是说,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泰勒就没有办法...”我说不下去了。   黛茜点点头:“暗夜主宰者的毒素是很厉害的,我没有办法...”她顿了顿,“所以你要准备好,他随时随地会变一个人,那个时候你必须要做决定。”   她看著我,眼睛裏亮闪闪的,“我知道这很难,可那是为了你自己。祝你好运。”   她咬了咬嘴唇,转身走进隔壁的房间。   我回头看向木屋裏面,难道,时候到了吗?   我慢慢地走进木屋,脑海裏一直有两个声音相互大喊:“那不是真的”“别自欺欺人了,他不会等你的”“他不会死的,至少不是现在”“别人的命运你是掌控不了的”“我不会让他死”......   那是两个我内心的争辩,我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我感觉我的脑袋要爆炸了。   泰勒手中拿著一把枪,我走进木屋的时候他没有抬头,只是凝视这把黑色的史密斯-韦森西格玛手-枪,但是我知道他知道我进来了。   “你觉得枪支是什麽?”他头也不抬地问我。   “什麽?”我一下子没有给出答案。   “武器,对麽?我知道你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泰勒没有在意我的迷糊态度,接著说了下去。“因为是武器,它就会伤害人,杀死人。这就是它被生产出来的原因。”   说实话我不知道泰勒想要表达什麽。   泰勒转著手中的枪,继续说:“而被它杀死的人,并不一定是你的敌人,杀死他也不一定是你自己的意愿。有时候,你没有选择。”   “泰勒....”   “而你……”泰勒突然抬起了头,直视著我,把枪放到了我的手上,“我需要你这样做。”他的手握著我的手慢慢地往上抬,直到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在时机合适的时候。”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你知道了?”   “无需黛希的提醒,我早就知道这个伤口了。”他看著我,语气平静得可怕。   “你不会有事的,黛希说了没有办法确定是什麽蛇咬了你.....”   “因为不确定,”他打断了我的话,“所以才要更加小心。”他顿了顿,“还有,的确是它咬的。没有人会比我更加清楚。”   仿佛有什麽东西刺伤了我的心,渐渐地有泪水流进了我的眼睛。   泰勒静静地看著我,轻轻一笑,伸出手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坐下,“我给你的花呢?不会都不见了吧?”   我低下头拉起袖子,几朵已经被压扁的勿忘我和薰衣草从裏面掉了出来。泰勒挑了挑眉毛:“看起来还是你的手链好,至少不会被压成纸片。”   我没有说话。他握住我的左手腕,指著手腕上面的手链说:“这个,是你的家人给你的,对麽?这说明你有家人。”   “你也是。”我迅速说道。   “不。”泰勒否决,“我的父母去世了——就在这几天裏。”   “抱歉。”   “没关系的。”泰勒彷佛并不在意,“但是我们都知道,在我们十三人——或是十四人之间,我不知道——只有一个人能够胜出,而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们区的,你。”   “为什么不是你呢?”   他叹了口气。 “你知道么莱弗,我有一种预感……”   “不,相信我,你会没事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对你开枪的。”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的眼泪落下之前,我转身走向门口。   然后,我听见泰勒轻轻地说:“你会的。” ☆、投身地狱之火   我一个人在草原上徘徊,心中很是纷乱。我的手中还拿著泰勒给我的枪,枪可不是我最拿手的武器,我也是惊诧於我竟然一个人离开了木屋那麽远,而且身上只带著一个我并不怎麽熟悉的武器。但是我现在心裏面只有泰勒对我说的话,他竟然要求我开枪杀死他。可是我怎麽做得到呢?单单是杀人我就已经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下手,更别说杀死的人是他,我同区的男贡品,赫尔曼再三要求我铭记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人,泰勒·李。我把枪□□大腿上面的皮带,无助地望向木屋。   我该怎麽办?   我低下头握住我手腕上面的手链,那三朵勿忘我的水晶琉璃花朵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泛著幽幽的光芒。   妈妈,你可以告诉我该怎麽办麽?我没有一点头绪。   那个晚上,莱纳德的冷酷无情,他的手掐住我的喉咙的力道,他想要杀死我的决心历历在目,我害怕泰勒也会变成这样。我更害怕,泰勒也会变得如此残忍,害死身边的其他人。   不,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猛地转过头,惊恐地发现泰勒就在我身边的不远处,看著我,眼神冰冷。不,不要。我慢慢地往后腿,手却不自觉地摸向了枪。   泰勒手裏拿著一根铁棍,我不知道他是从哪裏拿过来的,铁棍让我想起了三区女贡品奥丽维亚的武棍。泰勒冷冷地望著我,那种眼神令我害怕——冷酷,无情,什麽也不在乎。难道他也变得和莱纳德一样了麽?   泰勒望了我一会儿,忽然迅速地跑过来,在我来得及转身跑开之前把我推到了地上。他的动作太快了,我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他用铁棍抵住了脖子。铁棍把我的脖子抵得生疼,而且我已经没有办法呼吸了。泰勒死死地把我按在地上,手中的力道在加大。他真的要杀了我。   我感觉我已经缺氧了。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用力抬起腿踢开泰勒,在把他推开的时候从他手中夺过铁棍并用力朝他的头打了过去。泰勒直接被我打伤了,他摔倒在地上,我看见他流血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并离开泰勒一段距离,把铁棍扔掉之后从皮带上拿出了枪指著泰勒。“别逼我!!”我的声音是颤抖的。   泰勒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我一眼。在他看见我手中的枪的时候,他仿佛笑了。可是他为什麽要笑?   “泰勒,求求你……”我手中的枪依旧指著泰勒,但是我已经要哭了。   泰勒站直后停顿了一下,他抬起下巴,表现出了他以往的高傲。   我看著他,一点一点地跑向我,他眼神中的疯狂几乎点燃了我。不知道为什麽,我按下了扳机。   枪响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鲜血从泰勒的腹部渐渐蔓延,他的手捂住伤口,无力地跪了下来。我跑过去搂住他,他在我的怀裏慢慢下滑,直到坐到地上。我紧紧地抱住他,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沾湿了泰勒的肩膀。   感受到□□在他体内渐渐熄灭,我也快要疯了。   “对不起泰勒,对不起……”我只能够不停地重复著这句话,紧紧地抱住他祈求他不要离开。   泰勒好像笑了,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我说了你会的。”   这句话彷佛一支箭穿透了我的心,我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推开了他,不可置信地说:“你骗我?”   “我的父母一直说我是一个很糟糕的骗子但是现在...我是的。”   我真是一个傻子!暗夜主宰者怎麽可能在日间伤害人呢?我怎麽会相信他?我瞪著泰勒,他只是平静地看著我,“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们所有人——保护你。”   “你还想骗我?”我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下巴。“既然不是暗夜主宰者伤害了你,何必要这样做?”   “你是不知道。”泰勒说的很无奈,“伤害我的不是暗夜主宰者,情况更糟糕。我必死无疑。如果我必须被一个人杀死,我希望那是你,至少我会心甘情愿。”   一丝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我连忙将它抹去,“噢,天呐,我去找黛茜。”我转身想要跑向木屋,却被泰勒伸手拉住,“没用的。”   我回头,他继续说道:“你打穿了我的胃,黛茜无能为力。”   我做了什麼!泰勒口中的鲜血与他愈发惨白的脸色现成了鲜明的对比,腹部枪伤的血从他的指间流出,而他拉著我的手依然那麽有力。   我蹲下来,已然无法控制泪水从眼眶流出。我一手按住泰勒捂著伤口得手,一手掩住嘴巴。“你会原谅我吗?”   泰勒笑了。   “你记得麽?那天晚上,你拿著短剑指著我,你说你不信任我,我就一直以为我在你心中和别人没有什麽区别。可是你现在却是这般....”他没有再说下去,我知道他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也在看著我的眼睛,就像抽签那天一样 。   “我喜欢你的眼睛,但我不喜欢它流泪。”泰勒虚弱地说。我轻轻地将他平躺在地上,“对不起。”   泰勒依然看著我,鲜血不停地从他的伤口涌出,草坪上全是鲜红的血。“我想要听你唱歌——那首你在树下唱的。”   我有点吃惊,“可是我唱不好。”   “没关系。唱吧。”他闭上了眼睛。   “好吧。”我握住他的手,献血染上了我的手心。   “我曾记泪水流过你的面庞   当我说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时候   当暗影几乎抹杀了你的光芒   我曾记你说“别留下我孤单一人”   但就在今晚所有的一切   死亡的威胁都会过去   吾爱,别不敢看向窗外   一切都在燃烧   战争在外面肆虐   继续哼唱你的摇篮曲吧   即便音乐已经远去   闭上你的双眼吧   日沉西山   此刻没人能再把你伤害   闭上你的双眼吧   你会安然无恙   黎明就要来到   你我会安然无恙 ”   我轻轻地唱著,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我的脸庞。泰勒的呼吸渐渐微弱,夕阳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我记得,上一次看见这般美丽的夕阳还是在进入竞技场的第一个夜晚,在乔治死的前一个傍晚。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为什麽每一个美丽的日落都会带走一个生命?   “轰”地一声炮响,泰勒离开了。   我低下头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下,淹没我的内心。我拉开袖子,那几朵乾煸的蓝紫色花朵依旧夹在我的手臂和袖口之间。   抱歉,泰勒。   不过相信我,黎明就要来到,你我都会安然无恙。    ☆、怒火在蔓延   太阳还浮在地平线上方,仿佛不急於落下似的,橙色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抱著双臂站在木屋面向森林的一个山坡上,居高临下地望著太阳慢吞吞地西沉。   泰勒死了。   我闭上眼睛。   即使我和泰勒的关系仅仅停留在同区贡品这个层面上面,甚至还不怎麽算是朋友,他的离开仍然对我打击很大。不过我没有哭,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想不通。   泰勒被我打伤之后我流了多少的眼泪,纵使不是痛哭流涕至少也是饮泣吞声。可是现在——我跟本哭不出来。   我再次张开眼睛盯著落日,它的光芒不再刺痛我的眼睛了。我不流泪,不代表我不伤心。但是现在在我的心中,悲痛已经渐渐消逝。更多的,竟然是恨。   我恨我自己,居然那麽轻易地就相信了泰勒的谎言,竟然敢开枪杀死他;   我恨饥饿游戏,如果没有饥饿游戏,我们都会安安稳稳地生活,而不是为生存与否自相残杀;我恨我们的国家,如果领导人没有这麽变态的心理举办如此毫无意义的游戏,我们就永远不会见到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就不会在良知与生命之间选择后者,抛弃一切、不择手段地让自己生存下去。   这些真的有意义吗?我质疑自己。   在一些人眼中,我们的国家有完美的制度,完美的秩序——分区管辖,各个区只需要管好属於自己的那一分子,互不干扰,由都会直接管辖,没有竞争。可是,人类并不完美,罪恶的十五从未消失,饥饿游戏便是最典型的一个。但是我们无能为力。   詹妮和艾伦就在我的身后,莱纳德和盖瑞、黛希不在这裏,可能也是因为泰勒的突然死亡——而且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莱纳德有怪我,他说他从来都认为我有异心。可是我怎麽会呢?我无法理解他的看法,就像詹妮无法理解我会对泰勒开枪一样。现在我已经和他们有了隔阂,而且隔阂只会越来越深。我想要补救,可是我从小就不擅长这些。   我深吸一口气,让空气钻进我的肺裏,再从鼻子裏出来,感觉好多了。   一切都会好的。我轻声对自己说道。   “莱弗——”詹妮的声音几近尖叫,吓得我几乎跳著转过身体。旋即,麦克斯的面孔从眼前一扫而过,棕色长发掠过我的脸颊,一个银色的坚硬物体击中了我的脖子侧面。她的双板斧。   我的头一阵晕眩,我几乎感觉头都要被她打下来了。   詹妮和艾伦的喊叫声、尖叫声冲击著我的耳膜。既然是维拉,那麽麦克斯一定也来了。詹妮和艾伦会怎麽样?我不敢想,也没有办法想。   我一点也站不稳,紧接著我的腹部被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她踢的力道大的足以把我的内脏全都挤出来,我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散乱的树枝和草划过我脸庞,我紧闭著眼睛,颈部的伤口和腹部的疼痛让我无暇顾及自己滚落的姿势是不是会再度伤害自己。树林在我身边疯狂地旋转,我的身体的各个部位都遭到了撞击和碰擦。站在上面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个山坡有这麽高,还这麼陡。   我翻滚了很久,其间还有一次离开了地面,然后重重地再次落地。等我终於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摊软,疼痛布满了全身。我仰面倒在地上,想要努力张开眼睛却不能。   被维拉攻击的脖子侧面疼痛异常,皮肤感觉生生地被别人扒开了一般。我举起手探向脖子侧面,撕心裂肺的疼痛使我大声喊了出来。   手上有液体,黏黏的。那一定是血了。   我急促地呼了口气。   我太累了,让我好好休息吧。   我的头很昏沉,整个身体都累的没有力气。我无法动弹,只能听见耳边的几个声音。   “她死了吗?”一个我并不熟悉的男生问道,声音来源在我的头顶。   “我不知道。”我感觉有一个人在我身边,一只手触碰到了我的伤口,疼痛从脖颈处蔓延,但是我已经麻木了。   接著是一个不耐烦的女生冷冷的话:“走吧,不管她怎麽样,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接著是一阵静默。我虽然无法活动,但我听得很清楚。又是那个女生,而这个时候的语气中已经有点愤怒了:“快点走了!”   “可她还活著。”这个声音离我更近,而且是第三种声音。我可以断定他们至少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拜托萨姆,我知道你好心可也不需要这样吧?我们连她可不可以信任都不知道。”另一个男生说道,似乎也有一点不耐烦。   我身边的那个人——大概就是萨姆吧——站了起来,“我们都知道她是谁,如果她不会死,那麽她就可以帮助我们。”   “帮助我们什麽?”那个女生的声音几乎不带感情,“我们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麽...”   她的话戛然而止,四周一片寂静。我的头更加昏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声低沉的咒骂在我身边响起:“该死。”   “她会杀了她。”   又是一阵静默。   “走吧。”脚步声渐渐离我而去,我感觉有人把我抱了起来——这个时候我几乎再次昏迷了。我只知道我的头靠在了一个强壮的男生的肩膀上,然后突如其来的、空洞的静默吞噬了我。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我眨了眨眼睛,听见了柴火的燃烧声。脖子左侧的伤口凉凉的,我伸手一探,有一张湿漉漉的叶片贴在伤口处。我吃力地坐起来,一阵剧痛传遍全身,我不去理会。   环境似曾相识,但又是明显的不同——这是一个低矮的山洞,我躺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有一个人在不发一语地看著我。我转了转眼睛,看见那是十一区的卡米尔帕克。   她离我很远,盘腿坐在地上,火红色的头发整齐地落在肩上。她托著下巴看著我,眼神中有一种我不知道的神情。她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一定不喜欢我来这裏。她一定就是那个女生。   “你怎麽起来了?”一个高大的男生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对我说道,我抬起眼看,是十二区的萨姆奥徳威利,那个执意救我的人,那个...抱我的人。   十一区的桑克瑞斯在萨姆身后也走了进来,脸上带著那种温暖得如同阳光一样的笑容。虽然我知道他也不赞成萨姆的举动,但是至少现在看来他比卡米尔对我要友好一点。   我盯著萨姆,“谢谢...你救了我。”   萨姆愣了一下,桑扬起眉毛,“我们以为你昏迷了呢。”   “你本来就没有死。”萨姆眉头理会桑的调侃,“你还好吧?”   “还好。”这可不是实话,我全身上下都疼的要命,但至少可以站起来——我这麽想来著。   “你怎麽了?”卡米尔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怎麽会伤成这样?”   卡米尔的话一下子让我的心揪了起来。詹妮、艾伦,我不知道他们怎麽样了,他们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很低,还有点失魂落魄。“薇拉...”   国歌声打断了我想要说出口的话,又是播报出局者名单的时候了。我和他们一样抬起头,看向电子屏幕。第一个出现的贡品就已经让我大吃一惊。   二区的麦克斯威尔森。   实力如此之强的职业贡品会死於谁手?还有,她都死了,詹妮和艾伦还好吗?   马上,我肺裏面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   八区的詹妮怀特和艾伦戴维斯。   怎麽会这样?我睁圆了眼睛,从石头上爬了下来,浑身的疼痛都被我麻痹。我的震惊和恐惧远大於悲伤,它促使著我跑出了山洞。   我伸出手拉住一棵树的树干,努力站稳身体不让自己跌倒。疼痛一波波地席卷著我,但根本无法再次吞噬我。名单上一定还有泰勒,这是我知道的。我想要痛哭,可是眼睛干涸。我感觉有一团火焰在我胸口燃烧。那是我的愤怒。而我要让所有人看见我的愤怒,所有人——整个帕纳姆国的人。   我大声喊了出来,几近嘶喊。在我的双膝跪到地上的时候,我自己的喊叫声依旧回荡在耳边。   怒火被点燃了。 ☆、番外·不明死因(1)   一.致命突袭‖薇拉视角   麦克斯在我的身边,一起躲在木屋的后面。她向我打了个手势,我点点头,翻身离开了木屋的掩护。   我们找到了几名贡品的藏身之处,包括八区的两位和九区的女贡品。麦克斯不相信只有他们几个,但是先处理掉三个也不是什麽坏事。但是我们一定要快,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九区的莱雯德就站在我的面前,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们。很不错。我举起了手中的双板斧。   “莱佛——”八区的女孩突然尖叫,我心裏陡然一惊,暗自责怪麦克斯的行动之不小心。莱雯德回过了头,我手中的斧头往她的头部狠狠地砸了下去。这一击我使足了力道,莱雯德猛地向后仰去,我接著抬起脚踹了莱雯德的腹部,她便从山坡上滚落下去。这麽高的山坡,如果她依旧能够安然无恙,倒也是神了。   我回头,一根长矛向我飞来,我侧身一躲,看见八区的女贡品詹妮在麦克斯的手下已经奄奄一息。八区的男贡品艾伦似乎慌了手脚,把目标对准了我。   他想保护她,没错。我扬起眉毛一笑。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艾伦手无寸铁,径直向我扑过来,伸出手想要掐住我。我向下仰倒滑到艾伦身后,顺便扫腿踢倒艾伦。可惜的是,艾伦同事打落了我的武器。艾伦迅速爬起,但我比他还要快,一跑一跳骑到他的肩膀上面快速地旋转将他打晕在地。这时,麦克斯拿出一把小刀,在手中旋转几下投向詹妮。小刀飞转著□□詹妮脖颈的皮肤裏,献血喷涌而出。我看了麦克斯一眼,她挑挑眉头,扔给我一把长刀。我盯著脚下的艾伦,举起长刀,刺入艾伦的后背。   结束了。我可以肯定这点,即使炮声未向。   我和麦克斯对视,“莱雯德呢?”她问我。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现在下去找她。”我弯腰拾起刚才掉落的双板斧,身后是一阵沉默。我转头,麦克斯倒在了地上,一根蓝色的长矛刺穿了她的身体。接著,另一根红色的长矛飞向我,我急忙躲到木屋裏面。   是他,莱纳德。   我的后背贴著木屋的墙壁,脑子飞快地旋转。莱纳德,职业贡品,近身搏斗很好,这我知道。我可能打不过他。同时,他也是背叛之人,我必须杀了他。   正对著我的,是木屋的另一扇门。我可以离开。我是走,还是与他搏斗?   身后静默了一会儿,一阵玻璃碎裂声打破了寂静。无数支箭打碎玻璃窗射进来,我护住头部跑著离开窗边。   剧痛从手臂袭击了我的身体,我跌倒在地上。我挪到墙壁边从手臂上拔下箭。莱纳德不再射击,只有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番外·不明死因(2)   二. 意外袭击‖莱纳德视角   “莱弗——”一声尖叫刺穿森林的宁静,我转头向来的地方望过去。那似乎是詹妮的声音。   我原本不想回去看的,因为我铭记别人的事最好不要管,到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而那个人必须是我,这也就意味著其他人必须死,就算我去救他们也没有任何用处。可是我还是去了。   我从木屋边缘的草丛裏看去,詹妮和艾伦倒在地上,一区的维拉和二区的麦克斯站在他们的身边,维拉将一把长刀刺入艾伦的后背,似乎很是得意。   詹妮和艾伦看起来是没希望了。可是,九区的莱雯德呢?   我把两根长矛从后背抽出来,握在手中。要想,她们可是职业贡品——重点还是一区二区的——要是我能够杀死她们,不也证明了我的实力?   我轻声冷笑,举高蓝色的长矛,投向麦克斯。   她倒下了,长矛如实刺穿了她的身体。   接著,我又把红色的长矛对准维拉扔了出去。她的反映很快,一转身躲进了木屋裏面。   我把弓从肩膀上取下来,慢慢地走近木屋。她没有武器,而我有弓箭。   我可以猜出她躲在哪裏,就在门的边上,窗的底下。   我举起弓,箭头对准了窗户。   伴随著维拉的惊叫声,我的箭打穿了玻璃。在玻璃从窗框上掉落的时候,我看见了维拉。她的手臂中箭了。   你逃不掉了。   我并不急於杀死她,慢慢地走到门边上。   我拉满弓,猛地转进木屋。   裏面空荡无人。   我放下弓箭,一转头透过木屋后门看见边缘的草丛在摇晃。   她居然跑了。   随之,三声炮声响起。   詹妮、艾伦、麦克斯。   莱雯德还活著。 ☆、番外·前续‖上帝视角   在八区的那两个贡品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面时,莱雯德冲出了山洞。没有人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带著浑身的伤口,她居然跑了出去。萨姆和桑略显吃惊,不经意间看见名单上在出现了“九区:泰勒·李”之后连忙跟著跑了出去。卡米尔奇怪地盯著那三个跑出去的人,缓缓地站起来,顺手拿了一根木棍握在手中,慢慢地走向山洞口。   莱雯德看上去几近崩溃。她无力地扶住树木,肩头颤抖著,双手却紧紧地握成拳头。她大喊著,跪到了地上。萨姆和桑站在边上,不知所措,同时也看得出他们眼中的怜悯——或者说,同情。或许,莱雯德这样的行为可以让她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吧——就像悲伤,痛哭流涕是最好的做法。   卡米尔站在山洞口,没有再靠近一步,眉头紧锁。桑默默地叹了口气,看见卡米尔的严肃神情之后有一瞬间的疑惑。他的目光在卡米尔和莱雯德之间徘徊,似乎猜想出什麽,又似乎并不非常明白卡米尔的心中所想。   莱雯德跪在地上,无声地哭泣。她很痛苦,萨姆和桑都看得出来。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安慰,如何安慰?他们连她究竟发生了什麽都不清楚——哪怕已经猜想出一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名单上面的死亡贡品让她心里崩溃。   桑思索著如何安慰莱雯德,一步一步走上前。然而,卡米尔掠过桑的身边,举起木棍用力地往莱雯德后脖颈打去。桑震惊不已,盯著卡米尔,但是什麽也没有说。他明白,卡米尔的所作所为都是有道理的。萨姆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卡米尔的手,用力把她扯到一旁,瞪著卡米尔的眼睛裏充满怒火和疑惑。“你在干什麽?”   “她这样下去只会伤害自己,必须有人出手中断。”卡米尔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说。   “她才刚醒过来,你不觉得这样做对她的伤害也很大麽?”萨姆拉著卡米尔的手非常用力。   卡米尔盯著萨姆的眼睛,一丝狡黠转瞬即逝。“你对她很关心啊?”   萨姆瞪了卡米尔一眼,放开她的手。卡米尔狡黠的神情不再,恢复了以往一贯的冰山表情:“我只是想要帮忙而已。”   看著卡米尔走进山洞,桑把昏迷的莱雯德扶起来,走到萨姆身边说:“卡米尔做什麽事情都有理由的,何必呢?”他诡异地一笑,“不过你倒是真的很关心莱雯德。”   萨姆瞪了桑一眼,抿著嘴径直走向山洞。桑在后面大喊:“嘿!我可不像你那样擅长帮助别人——我不会抱女生啊......”   萨姆转过头,眼中的神色很奇怪,有点好笑地盯著桑,但脚步没有移动。   桑无奈地看向萨姆:“你确定不帮我一把?”   萨姆忍著笑,把莱雯德扶了起来。 ☆、梦魇   “莱弗。莱弗——”   有人在叫我。眼前一道道光影闪过,各种模糊而闪耀的片段在我眼前交错播放。   “莱弗——”弗吉尼亚躺在病床上,眼中含著泪光,苍白的手无力地垂下。“保护好詹妮。”她的声音缥缈虚空,在耳边回荡。   盖瑞站在树林前面,望著我,转身跑入树林之间。“照顾黛希。”   “莱雯德。”乔治从松树上面滑下来,微笑著扔给我一个松果。   “莱雯德,要勇敢。”安吉丽娜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绿色的深邃眼睛从红色发丝之间望著我。   我狂奔起来。树叶在我身边划过,我什麽也不管,只管往前奔。   “轰”,四周火光飞溅,我听见了诺兰的惨叫声。我闭上眼睛。   “莱雯德。”泰勒的声音响起,我看见他站在我面前微笑著,朝我走过来。我的手裏拿著一把枪。我茫然地按动了扳机。   “呯——”   我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地喘著气。   那不是真的。没事的。   我轻声地对自己说。   但是我清楚,那些都是真的。曾经。   后脑勺有些轻微的疼痛,我眨了眨眼睛。   山洞裏面没有人。非常安静。但是我可以猜得出来,现在已经是白日裏了。   我站起来,走向洞口。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他们在外面。   在我走出山洞的一刹那,一个人在我面前摔倒。我知道那是桑,但是我并没有伸出手扶住他,而是迅速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对此也感到有些惊讶。   “这是你第二次摔倒了!”萨姆坐在一边起哄道,“没想到你居然会输给卡米尔!”他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卡米尔站在一边,甩了甩火红色的长发,脸上带著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在竞技场裏面,他们居然还有闲功夫互相大闹。我挑起了眉毛。   桑从地上坐起来,柔著头部,倒是什麽也没有说。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没事吧?”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他无奈地笑了笑,看向卡米尔:“要说昨天晚上的那一棒子,你没有事也真是奇迹了。”   卡米尔咳嗽了两声,用手额前的一缕红发拨到脑后。   “噢,我很好。”我简短地说。   “很好。”萨姆走过来,扬起一边嘴角:“来吧,让我们看看你的能力。”   “什麽?”桑这回把我心裏的话说出来了,虽然有点夸张。   “萨姆拜托这可不是个游戏。”卡米尔一拳锤在树干上,不耐烦地皱著眉。   “这当然不是个游戏。”萨姆笑了,“我只是想给桑找个弱一些的对手罢了。”   我愤怒地看向萨姆,而他看著桑。   他到底在想什麽?   卡米尔脸上没了表情,但并不反对。桑无可奈何地摆摆手,走到我的对面。   “没有武器,空手搏击。只是切磋,别往死裏打——当然,你要是真的这麽做了我们也不会阻止。一方摔倒即为一回。”卡米尔面无表情地说道,桑举起两手摆在脸前,盯著我。   我的感觉很不真切。这到底是什麽情况?   我看了一眼萨姆和卡米尔,他们都注视著我。好吧。   我举起了手。   桑不是职业贡品,我也不是。不过他的年龄多少也比我大上几岁,要想打败他......   谁说一定要打败他了?   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桑的拳头挥了过来,我蹲下来,一个扫腿踢向他。他同样灵巧地躲过了,和我相距不远。   我很麻木地看著他。我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恢复——至少,不是现在。   桑迅速地拉住我的手,往后一抬一拉,我险些跌倒。本能地,我反过来抓紧他的手臂,一翻身扭过去,再用膝盖踢在他的的关节处,迫使他跪在了地上。   我弯起手臂想要用手肘攻击桑的头部,突然一个熟悉又缥缈的声音传到耳畔。“莱雯德......”   我愣住了,手臂僵在半空中。是那麽熟悉的声音,但不应该在这裏。   然后,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耳边萨姆和卡米尔的声音与轻柔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我听不清楚。   我躺在地上,望著蓝天。   我没有站起来,因为我不想。或者,是因为那渐渐变响的脚步声。   我的背紧紧地贴著地面,感受到一阵微微的震动向我们传来。我的心一下子收紧。   “莱雯德?”桑站在边上,看著我,一脸的迷茫。   然后,我大叫:“趴下!”   无数道黑影从树木后面窜出来,越过我们的头顶。我听见卡米尔的尖叫。我不知道那些是什麽,好像是介於狼与猫之间的变种生物。黑色的皮毛,凶恶的獠牙,嘶吼著扑在了卡米尔的身上。就算是身为职业贡品的她,也慌了手脚。   萨姆射出几只箭,有一支穿过了攻击卡米尔的那个生物的脖子,它才倒在了地上。   更多的变种生物掠过我们的头顶,跑入背后的树林裏面。卡米尔拿著长钩在空中旋转著,打伤那些生物的皮肤,鲜血洒落在草地上。桑和萨姆拿著□□,似乎是想要攻击它们,却因为它们的移动速度之快只能够用手护住自己。   我盯著它们看,迷惑不已。   它们的目标不是我们,只是朝某一个特定方向跑去而已。   但,那又是哪里呢?   最后一只变种生物钻入树林,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桑和萨姆站了起来。“你们没事吧?卡米尔?”   卡米尔拉回长钩,嫌弃地踢了踢已经死去的变种生物:“什麽恶心的东西。”   我也站了起来,目光不离它们远去的方向。   “那些是什麽?”桑的脚跟不停地敲著地面。   “游戏催化剂。”萨姆静静地说,“每一届都会有,从来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麽。”   “他们会回来麽?”桑的脚跟继续敲著地面。   “不会吧——如果你不再制造声音。”萨姆看了看桑的脚跟。桑立即停了下来。   “既然它们不攻击我们,那它们的目标是什麽?”我轻声问。   “其他的贡品,当然了。”卡米尔扬起眉头,“如果你想要去看个究竟的话我们不会拦你。”   “是我和卡米尔。”桑补充了一句,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萨姆,“某人就不一定了。”   萨姆咳嗽了一声,我依旧望著身后的树林。   我好奇,又迷惑。   “莱雯德。”萨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终於转过了身,跟著他们走进山洞。 ☆、梦魇(二)   “莱雯德·克劳利。你需要为你在竞技场上的所作所为做出所有正当的理由解释。”   一个没有太多情感的男声回荡在耳边,我睁开了眼睛。   我什麽也看不见。   “什麽?”我对著看不见的人说道。   身边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刺眼光芒充盈了我的身边。   一条红色的东西从头顶划过,我顺著它掉落的方向看去,那团红色的东西渐渐变成了鲜红的血液,随后又变成了一个倒在地上的身体。   我将它翻过来——由佳。   我的心凉了半截。   “不要!”尖叫的挣扎声从声后传来,我看见维拉远去的背影。   双板斧举起,又落下。   我闭上眼睛。   “不要相信任何人。”安吉丽娜的话语已经和赫尔曼的警告融为一体。“要勇敢。”   “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不想再看见任何其他的人死在我的身边。永远不。”我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你无法挽回......逝去的已然逝去。”又是那个没有感情的男声。   我环顾著四周,寻找说话人的身影。但,只是徒劳。   “那些生命.....”他的声音飘渺虚无,时断时续,“死在你的手下。”   我看见泰勒。   他微笑著,“不用害怕,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我不会记恨你。莱雯......”   一声枪响,我惊恐万分。   泰勒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后,我看见我自己,端著枪,刚刚扣下扳机。   肺里的空气仿佛被一下子抽光,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我睁开眼睛,喘了几口气。   我是怎麽了?为什麽接连发生这样的梦境?   我没有转头,看向身边不远处,萨姆、桑和卡米尔没有任何动静,平稳的呼吸声很好地证明了他们睡得正香。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钻入肺里,感觉好多了。   一切都会好的。   我在心中默念。   不过,我还是到外面去吧。   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山洞,背靠上一棵大树。望著天空,繁星点点,回想刚才的那个梦。   要勇敢。   这句话,安吉丽娜并没有对我说过。可是.....怎麽会?   是我自己。   我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有说过梦境裏面的某些话语是自己本身的思想情感,并非一定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要勇敢。   我仰起头,后脑靠上树干。   没错。我是要勇敢。   那个没有情感的男声令我困惑。他又是谁?   而他说话的方式,令我联想到一个场景——法庭。   辩论。审判。   “莱弗。”   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让我出手攻击。卡米尔慢慢地向我走过来,“你不应该在这里。”   “我知道。”我沿著树干滑下,“谁不著。”   卡米尔也坐到一棵树下。   “卡米拉?”   “我的名字是卡米尔。”   “我知道。我喜欢叫别人全名。”   “我的全名就是卡米尔。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卡米拉。”   “好吧。”   “......”   要是有人听见我们之间的对话,一定会觉得我们很无聊。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周围安静无比。我双手交握,盯著手腕上面的手链。   “我们等你回家。永远。”父亲的话突然响起,心中一阵搅动。   还有九个人。   就别人来说,这场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而对於我来说,这时光似乎长到没有尽头。从另一方面来想,我更希望时光停留在此,不再流逝,那麽我就不再需要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与罪恶感;我也同时可以逃避死亡的到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发生了什麽?”卡米尔轻轻地说道,声音低沉。   我没有抬起眼,依旧拨著手上的手链。   “你知道的。”我说的模糊不清:“你们都知道的。”   “事实上,我不知道。”她抬起头把头发拨到耳后,火红色的头发在夜色的映衬下变成了酒红色,散发著一丝神秘气息。“我只知道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受了很重的伤,然后看见一区的维拉同样狼狈地在附近走过。”   “而你并不希望救我。”我还是没有看她,眼睛盯著地上。   她吸了口气。   “没错。”她停了停,“我不相信你。”   我笑了笑,看著她:“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   她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我注视著她的眼睛。和盖瑞一样,仿佛有一层玻璃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冰冷,拒人於千里之外。她的冷静与冷漠,似乎都是因为这层眼睛里的玻璃所造成的——   可是她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虽然只是浅浅的笑,又是那麽苦涩。   她站了起来。“所以说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有什麽东西压住我的胸口,话语就在喉咙里,却无法说出来。   “我杀了他。”我几乎是喃喃自语:“亲手。”   她甩了甩头发,好像蛮不在乎。   “厉害啊。”她回头看我,“也够狠的。”   “你是不知道。”我不能够再说更多的了,否则我会失控。   “我知道你会怎麽想我,但我不是那种人。”   “是吗?”她扬起眉毛。   “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她好笑地说。“不。不是那样。我没有不喜欢你。但那也没什麽关系了。”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 ☆、番外·异能救星   一|黛希视角   地面的震动感愈发强烈,盖瑞站了起来环顾四方,莱纳德停止一切动作,静静地感知骚动来源。   长满茂盛的绿草的草原上,渐渐起了波澜。一道道黑影压倒绿草,向我们飞奔而来。   不。是它们。   我站起来,朝后面的树林跑去。   “黛希!”盖瑞的喊叫声想要让我回去,但是我停不下脚步。   它们太多了。要想活下去,单凭他们是没有机会的。   我跑到树林裏面,这裏还是非常安静。   我仰望著四周,慢慢地转了一个圈。一只嘲笑鸟飞下来,落在我的手上。   我看著它的眼睛。帮帮我们,好麽?   它歪过头。   求你了。   静默几秒之后,它展翅飞上了树木。   我仰著头,心中不安地等待著。   树林开始骚动。树叶相互碰撞著,细小的树枝开始摇晃。无数只嘲笑鸟在树木之间跳跃,然后朝一个方向飞去。我跟著它们开始奔跑,跑向木屋。   谢谢你们,嘲笑鸟。   二|莱纳德视角   “黛希!”盖瑞大叫著想要把黛希唤回,而她已然消失在树林之中。   一道道黑影扑来,我们躲闪著,拿到武器。   它们嘶吼著,摧毁木屋内部。我拿著弓,不断地射出箭穿透它们的腹背。   它们并不怎麽难杀死,只是太多了。   在杀死了大约十只左右之后,它们停止了一味的进攻,开始在木屋周围徘徊。   盖瑞在我身后,喘著气。他在担心黛希。   我不禁冷笑。她都抛弃了他,他居然还为他担忧。   旋即,又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对啊,她都抛弃了他。   我握紧弓,慢慢地指向背对著我的盖瑞,松开了弦。   背后一记重击,我倒在了地上,弓箭飞出很远。箭射偏了。   我翻过身,一只变种生物压在我的身上,张著嘴嘶吼著。我用力抓住它的脖子,但是它的力气太大了,我无法抵抗。   我大吼著,想让他滚开。   然后,接下来大吼的,便是它了。   三|盖瑞视角   一阵翅膀扑棱声从身后传来,无数只鸟掠过我的肩膀飞向那群变种生物。它们鸣叫著,用翅膀和喙攻击那群变种生物。   那群似狼非狼的生物被鸟啄得鲜血淋漓,痛苦地喊叫著往后退去。   然而它们在攻击它们的同时,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翅膀的拍打声充盈了我的耳朵,鸟儿们有力又柔软的翅膀也把我打得晕头转向。我伸出手护住头部,闭著眼睛。   我感到羽毛落在我的肩膀上,划过我的脖颈。鸟的尖叫声和变种生物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什麽也听不清楚。   莱纳德。他怎麽样了?我突然想到。但是我不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在我脑海裏不断重复著,死吧、死吧、死吧。   我希望他死,这样就没有顾虑。但这不容易。   “盖尔!蹲下来!”黛希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耳边,我心中一阵放松,然后按照她说的蹲下身体。   一会儿,四周安静下来,我睁开眼睛站起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进我的怀抱。   她哭了。   我抚著她金色的柔软头发,安慰道:“没事的。”   但我知道,那些鸟,都是她召唤过来的。   我笑了。   抬眼一看,莱纳德贴著墙壁站著,瞥了我们一眼。   我的笑意瞬间消逝。   我盯著他,眼神一如他的一般。 ☆、武器   “你没有武器吗?”   一早上,桑就这样问我。我耸耸肩。   “没有。现在没有。”   “那是当然......你在训练场里面的表演我们可都看到了,你会体操对吧?哦,你当然会。还有我看见你的武器好像是鞭子,而且是那种金属制成的鞭子,看上去很棒的感觉。还有......”桑好像是那种一开口说话就停不下来的男孩,不过——我得承认我挺喜欢这样的男孩的,至少可以不会觉得无聊。   “掉了?”萨姆无视掉桑的长篇大论,简洁地问我。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在我丢失那个鞭子的时候,他们,死了。“嗯哼。”   “你还会用什麽武器?”   “嗯......会一点飞刀。哦,还有枪。”   他的眉毛扬了起来。“这里有枪?”   “呃,不。”我一下子觉得有点不自在。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实话,或者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供给的事。而桑看见我们没心思去听,就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卡米尔。可怜的卡米尔,竟然能够做到那麽镇定自若,完全无视掉桑的话语,自己做著自己的事。   “那,”他站起来,把边上的一把弓箭拿在手里,“过来,我教你用弓箭。”   “什麽?”我十分吃惊,可是他没有等我,直接往前走,我只好跟上去。“你是说,你要教我射箭?”   “我知道这是个愚蠢的做法,特别是像你这样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从背后抽出一根箭,捋了捋箭尾的羽毛。   “那你为什麽还要帮助‘我这样的人’?”我盯著他的眼睛,“如果这样做会对你们产生威胁的话,何必还要养虎为患?”   “你不是虎。还有,你不想学的话就离开,我不会拦你。”他把箭搭上弦,对著树林的某处拉满弓。   我叹了口气。   你需要为自己考虑考虑,莱雯德。你现在没有任何武器了。为自己想想。   好吧,我留下。   我很小声地对自己说道。然后,抬起头。   萨姆弓弦上面的箭快速地飞出,钻进树林裏,然后又滚落下来,上面挂著一只松鼠。   他把弓箭递给我,“你试试看。”   我接过弓箭,犹豫了一会儿。萨姆走过去把松鼠从地上拾起来,来回地检查。   我右手握住弓,把箭搭在弦上,慢慢地拉起来。   “你确定?用左手?”萨姆调侃的声音传来,带著一点好奇。   “我以前不是没有射过箭。”我不理会他,随便找了棵大树的树干,对准,松手。   箭在瞬间飞了出去。   嗖地一下,箭穿入了树林裏面。我放下弓箭,挑著眉毛看向萨姆。   “厉害啊。”他抱著双臂,一脸好奇。“不过力量没有控制好。你把这个背上。”他把装满箭的箭囊递给我,然后又拿了一支箭。   “射箭的时候一定要控制好方向,射箭的时候不要过於着急——除非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尽量在瞄准之后射击,这样失误的几率会小很多;还有力量也是非常重要的,弓不能拉得太满,否则力量过大之后会与目标位置产生偏差,有时候还有可能会反弹回来;力量过小之后会在半空中落地,击不中目标可是徒劳。”他放下弓箭,“你再来做一次。”   我走过去,拉起弓。   萨姆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审视著我的动作。这种目光令我很不自在。   终於,他的手握住我拉著箭的左手,调整了一下握箭姿势。“你这样的握箭姿势很有可能干扰箭的飞行路线。要这样。”   我很有意地避开他的手,而他反而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弓。   “专注於目标......”他慢慢地转动弓箭,对准了一只尚不知情的小鸟。“那儿。对准了。”   我盯著那只鸟,挺直身体。我的后背与他的前胸靠得很近,这让我浑身僵硬。我不喜欢和一个男生靠得这麽近,而且又是一个我不怎麽熟悉的男生。   过了几秒,萨姆渐渐地松开手,一边轻轻地说:“保持,等待,然后射击。”   他走开后,我放松许多,瞄准一会儿后松开手把箭送出去。   在箭射中它之前,它张开翅膀飞了起来。箭再一次钻进了树林。   “可恶。”   “不错了。”萨姆的口气听上去像是称赞。   我转过身看著他,扬起眉毛一口气说完:“那是你帮我射出去的,又不是我自己做到的,有什麽好说的?就算是还不错与我又有什麽关系?”我很少用这种快速而夸张的语气说话,不过难得这样试试感觉不错。   “那麽,你自己做一次?”他歪了歪头,并不在意我并不友好的态度,示意我自己射箭。   我从箭囊裏面拿出一支箭,搭上弓弦。我不知道射杀什麽,目光在树林之间游荡了一会儿。随后,我一拉、一放,射下了一只鸟。   我得意地回头,看著他。   “我认为你不需要再练习了。”他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弓。   我笑了笑,发现他浅蓝色的眼睛望著我的身后。我感到一丝不对,而他已经伸手从我背后抽出一支箭转身向我身后射出一箭。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我终於看清身后的那人。   维拉奥古斯汀。   维拉的棕色长发束成一根长长的麻花辫盘在脑后,依旧是那麽整洁迷人,连一点伤痕都没有,丝毫看不出她之前做过的事情。她的眼睛没有看我,死死地盯著萨姆。双板斧在她的手中一转,击中萨姆的腰部,萨姆摔倒在地上。   “快走!”萨姆向我喊道。   我退后几步,盯著维拉,而维拉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现在我可以做什麽。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什麽也没有。   不,我身上有箭。我突然想起。   维拉走近萨姆,冷漠的眼睛里显出一些得意。   萨姆来不及从地上爬起,直接翻了一个身把压在身体下面的弓拿出来,我连忙向他扔过去一支箭。他熟练而迅速地把箭搭在弦上弹了出去,维拉灵巧地一弯腰躲过攻击,两手抓住弓的两头翻身一扭,把弓扔出好远。   这时候她终於注意到我了。她盯著我,挥起手中的双板斧。我转身便跑。我不去看她到底想要对我做什麽,只知道她没有追上来。   我回过头,看见萨姆往维拉的背上踢了一脚。但是他终究不能够占上风的。   “卡米尔!桑!”我跑到山洞附近喊道,却四处看不到他们的人影。   该死,关键时刻不在场!我跑进山洞,想要找到一副可以使用的武器——刀、剑、哪怕是卡米尔的长钩也可以——但是我什麽也没有找到。   我叹了口气,直起身体。完了。   等等——   我突然扫到一个什麽银色的东西,在一块石头后面。我跑过去把它从石头后面拉出来。   是一块银色的钢铁,非常平滑,中间有一边是凹下去的。   这是什麽?   我用右手握在凹下去的那个地方,旋即一道蓝色的光芒从中央向两头发散,从银色的金属上面掠过。我惊奇地看见它掠过的地方渐渐舒展、伸长,变成了一把弓。   没有时间感叹了,我抓起它就跑向萨姆那边。   我躲在一棵树木后面,蹲著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我看见萨姆和维拉面对面站著,两个人都受了伤。   我拉开弓,对准维拉的脖子。   维拉拿起了双板斧,走向萨姆。   我眯起一只眼睛,慢慢移动弓箭。   萨姆扫腿踢向维拉,维拉躲开时用双板斧再次重击萨姆的腰背部。   我对准了维拉。   在箭离开弦的瞬间,我闭上了眼睛。   我听见双板斧掉地的声音,还有一声闷响。   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背对著萨姆和倒地的维拉。   箭射穿了维拉的脖子。我知道。   因为,我对准了那裏。   一声炮响。 ☆、八强   我闭上眼睛,身体慢慢地向下滑落,直到坐到地面。我的手扶住地面,但是我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坠落,急速坠落,我无法控制自己。我的脚下有一个黑色的漩涡,它正贪婪地席卷著周围的所有东西,包括我。它的力气大得惊人,我只能够眼睁睁地感觉自己被拉住、坠落,无法自拔。我的胸口被压迫著,无法呼吸。身边的空气流动得太快,太猛,我不能呼吸。之前被维拉打伤的脖颈处又开始疼痛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伤口撕裂了。   一切都会好的。   我默默地对自己说,尽量不去理会疼痛。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没有那麽沉重了。   但是胸口的压迫感依旧。我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我几乎跳起来。一只手按住我的手臂。   “嘘......”是萨姆。他按住我的手臂,轻轻地说,眼睛看著地上。“她死了。”   我喘了几口气,渐渐平静下来。   “你没事吧?”我和他同时开口问道。   我看向他,目光在空中交汇,接著是一阵静默。   一丝鲜血从他的发际缓缓留下,我盯著它,想要将它抹去,但我没有。   萨姆看见我盯著他的额头,迅速用手将血抹掉,严肃地看著我:“你没事吧?我看见你蜷缩在这里,面无血色,像是要死了一样。”   我又吸了口气。“我没事。至少死不了。”   他看了我几秒钟,然后目光落到我手中紧握的弓上面。   “这是什麽?”他一边问著,一边把弓从我手上拿下。我看著弓脱离我的手指,然后弓的两头渐渐收缩,然后消失,恢复到我找到它时候的样子。“武器。”   “萨姆!”桑的声音传来,萨姆站起来向桑跑来的方向看去,桑的褐色头发被阳光照得发亮。“怎麽回事?”   萨姆看了看维拉倒地的地方,卡米尔已经走到了那边。桑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显得十分吃惊:“一区的.....职业贡品?”   “不过她已经死了。”我站起来,目光不离倒在地上的维拉。我不知道为什麽,那麽想要去看已经毫无生气的维拉,或许更多的人愿意永远也看不到那样的情景——   维拉趴倒在地上,头别扭地扭向一边,一支箭穿过她的脖子,鲜血涌出一大片;她的棕色头发掉落了许多发丝,浸在血泊之中;她的大眼睛没有闭上,而是死死地瞪著前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令人毛骨悚然。   卡米尔弯腰看了看维拉,脸上并没有别人的惊恐,或者是厌恶,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她把火红色的头发拢到一边,朝我们走过来。   她的镇定,或许是真的无所畏惧:哪怕是死亡。   我要做到像她那样。我需要坚强,冷静。   但是恐怕我做不到。   卡米尔抬起头,朝我们走过来,面无表情。   “很显然,一区和二区的职业贡品们全军覆没,真是少见。”她不屑地扬起眉毛,把双臂抱在胸前说道,眼睛一直盯著我。   桑极力掩饰著欣喜与惊讶。“那麽,现在还有多少人?”   萨姆犹豫地数著,“我们四个人,四区的两个,还有......”   “五区的两个。”我替他说完,“一共八个人。”   “真不能相信我居然进入了八强。”桑的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很是高兴,“我以为我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会丧命刀下呢。”   卡米尔咳嗽了一下,有可能是提醒桑不要说下去,但是我感觉她还有其他事情——她审视的眼神一直在我的身上游离,好像有什麽想要说出来又不想告诉我的——总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她冰冷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就像我刚刚看见她的时候一样,充满了警惕与不信任。可是她应该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天晚上她说过。我迎上她的目光,却感觉寒冷从内心蔓延。   她有什麽没有说出来?   萨姆可能是觉得这种静默的气氛有些怪异,把已经恢复成原样的金属条从右手放到左手,转身示意我们到山洞里去。“我想我们应该......”   我转过身,朝山洞走了几步,听见卡米尔响亮地对萨姆说:“萨姆。我有话对你,还有桑说。”   我停住,听见萨姆走向卡米尔的脚步声,回头,看见他们三个人走到离我比较远的树林裏。卡米尔在离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但那眼神裏面,只有——   冰冷。陌生。   仿佛我们不曾相识。   我靠在山洞的一面墙壁上面,后脑勺紧紧磕著坚硬的岩石,一丝凉意从背后传来。我低头看了看当初被维拉打伤的脖颈处,伤口已经变成了紫红色,依旧触目惊心,不过至少已经不是很疼了。   卡米尔他们三个人在山洞的另一面,他们不想让我知道他们谈论的内容,我也不会偷偷地去听。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好奇。   或许,那已经不是好奇,而是怀疑。   我一直认为卡米尔在那天晚上之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抵触我,不接纳我,可是就今天的情形来看,我错了。   他们不给我单独的武器,谈话不让我知道,这是非常明显的不信任。而我,也不禁笑了。   那天夜晚,泰勒找到我的时候,我又何曾对他展示过信任?还不是一样。从来就不相信其他人。   一想到泰勒,我的内心就是一阵绞痛。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隐隐听见他们的说话声音。听起来他们好像发生了争吵。   “......现在他们都死了......她对我们........”这是卡米尔的声音。   “她不会的......”萨姆说道。   “你怎麽能够......发誓!”又是卡米尔的声音。   “卡米尔........冷静......卡米尔!”桑应该是在打圆场。   他们的声音没有消停,但我已经不想去听了。   头顶上一阵树叶的声音,我抬起头,看见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山洞顶上缓缓移动。   我向后蹲下,把自己藏在树木之中,观察上面的那个身影。是一个女孩。   她很小心翼翼地移动著,手中拿著什麽东西,一点一点地靠近山洞口。一头棕发,马尾。   我终於看清。是她。   米卡·格兰特。   你在这里做什麽?米卡?   我轻声对自己说,眼睛盯著缓缓移动的米卡,慢慢地向后退去。我又听见了卡米尔的声音。   “你知道什麽?她杀了......那个男孩!她告诉我的!”她愤怒地说道。我想我知道她指的是谁。我急促地呼了口气,逼迫自己不去听他们的谈话。   米卡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把头躲到树木后面,确保她没有看见我。她似乎很放心了,缩起身体蹲在山洞顶上的边缘,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只小巧的银色筒状物,按了上面的一个按钮,一股白色雾气从里面钻出来,她迅速将它扔进了山洞里面。   那是什麽?   我靠近想要看清楚,因为直觉告诉我,那肯定是某种主办方提供的武器,或许是毒气之类的,非常危险。   米卡猛地一回头,然后像一只猫一般轻盈敏捷地钻到了山洞后面的树木之中。不过她没有离开。   我听见了脚步声。   我探出头,看见桑走过来,似乎很生气。他径直走进山洞,我冲过去,想要阻止桑进入山洞,但已经晚了。桑的剧烈咳嗽声从里面传来,他紧抓著自己的喉咙弓著腰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跌倒在地上,显得极其痛苦。   我跑过去把他扶起来,他的脸色通红,仿佛无法呼吸一般。他死死抓著自己的喉咙,不停地咳嗽,连一句话都说不了。我抓住他的肩膀,不知道该做些什麽。“你没事吧?桑!”   “桑!”卡米尔跑过来,蹲在几乎咳嗽窒息的桑边上,一向冰冷的脸上显现出了焦急。“桑!怎麽一回事?”   她抬起头看著我,我什麽也说不出来。我看得出,她在怀疑我。   身后头顶的树林中哗啦一响,我回头看见树枝摇摆,一个身影快速闪过。   米卡。   毫无理由地,我抓起桑背后的一把长刀转身推开萨姆追了上去。萨姆在我身后大喊,但是我反而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冲入树林。   我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但我只是不停地追,好像怕赶不上什麽事情一样的。我匆忙拨开眼前的树枝,凭著一点点的树叶磨娑声向米卡离开的方向跑去。   渐渐地,身边的低矮树木没有了,我站在一片空旷而黑暗的树林中,米卡的跑步声也不见了。身边的树木异常高大,但是没有树叶,望出去没有绿色,只是黑压压的一片。仰起头,头顶悬挂著一条条黑色的枝条,像一条条蛇一样吊挂在空中,指著我,氛围十分诡异。脚下的泥土潮湿而泥泞,在泥土与碎石之中,有一条小溪缓缓地流向远方。   我顺著小溪向前走,小溪一点一点地扩大,已经是小河了。   然而,周遭的环境并没有变化,依旧是满目的黑色树木,暗黑的枝条向下垂挂,仿佛是想要将我撕成碎片的死神之手。   这样的情景,让我不禁想起一个名字:黑森林。   我心中激起一片恐慌。   那是什麽?   惊叫声突然回荡在树林之中,树林产生了一丝骚动。我侧耳聆听,好像是米卡。   我抬腿向前走,腿却拉扯不动。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气。   一条黑色的枝条缠住了我的小腿,并且正慢慢地向上缠绕。   我这才看清,它们的模样。   它们不仅仅是枝条,而是一条条活生生的黑蛇。 ☆、暗黑森林   小腿上的枝身黑蛇一点一点地缠绕著我的小腿,嘴巴一张一合地吐著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它很细很小,但是力量却是很大的,而且它似乎有无限长。我盯著它的眼睛:血红色的两颗小珠子,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该怎麽做。直到它缠绕住我的大腿我才扬起长刀将它砍断。   它尖叫了一声,从中间断开,上半身掉落到地上,抽搐著,蛇信子不停地收缩颤抖。我一开始认为它不可能就这麽容易地被杀死,但是几秒钟后,它就不动了。   我可以确定它已经死了。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竟然是一阵静默。   不,不可能,没有这麽简单。   然而整片黑色森林里却寂静无声,异常宁静。   我开始怀疑自己。   我错了吗?或许就是这样?   头顶上,黑色的指蔓静静地悬挂著,没有一丝动静。   随后,我的质疑有了回应。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脚底传来,我几乎感觉到大地在颤抖。潮湿的污泥中有一条条黑色的、大小不一的类似於管子的东西在滑动,头顶的枝蔓开始卷曲、伸缩,然后聚集到一起,从我的头顶盘旋而下,缓缓地、寂静无声。   “嘶——嘶——”   在它极度接近我的时候,我瞪大了眼睛,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可恶。   “嘶——嘶——”   “又来!”   我几乎是绝望无力地对自己说道。   蛇。   然而它只是一个幌子。   在我抬头看它的时候,一根长长的树枝(也可以说是蛇)从侧面甩过来,击中我的腰部,将我打出很远。我握紧手中的长刀,才在摔倒在潮湿的泥土上时不至於丢了刀。可是它看起来也没有什麽用处。   我侧身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还滚了几圈,浑身上下沾满潮湿的污泥;但是我没有时间理会它们。我尽量不去理会手臂和腿上的疼痛,从污泥地上爬起来(另一条树枝刚刚朝原本我躺著的地上)。   它在攻击我。而我没有办法对抗。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刀,跳起来躲过一条贴著地面扫过的树枝。   树枝(当然,理解为蛇也没有问题)非常柔韧,而且它们似乎可以无限拉长,如果我用这把长刀去砍断这些正在高速旋转的树枝,说不定会被它们反过来缠住——这在之前我用鞭子和别人搏斗的时候我就已经非常清楚了。   我可以跑。   我一个后空翻躲开又一条扫过来的树枝,我可以清楚地听见树枝末端的蛇嘴在尖叫。   不行。周围全是这样的黑色树木,我可能跑不出去。   一条树枝从背后打在了维拉在我脖颈处造成的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口上,我痛得大叫一声摔倒在小河边,看见那条树枝的蛇炫耀般得意地在空中嘶鸣了一声。   我挥起刀砍断它,同时站起来。   那麽,我所能够做的,就只有躲了。   而它们,反而不再四处飞舞向我抽打了,一根根树枝悬在我的周围,蛇嘴一张一合,血红色的眼珠盯著我。   “嘶——嘶——”   我再抬头看那条巨大的、盘旋在空中的蛇,它正得意洋洋地俯视著我,似乎并不担心我会从它的手中逃跑。   快点。快动手。   我扬起长刀,挥向四周的蛇,它们一轰而散,随后又迅速聚集到原来的位置。它们的移动速度之快令我感到眩晕。终於,在我又一次挥向它们的时候,长刀被扔了出去。   现在,我手无寸铁了。   周围的蛇向我更加靠拢了一些,剩余的空间越来越小。我感到绝望。   不。不要。   “嗖”地几声,我转头想要朝声音来源看去,我的手臂和肩膀就已经被紧紧地缠住。那些细小而光滑的黑蛇缠绕住我的手臂,越缠越紧,“嘶嘶”的叫声就在我的耳畔。寒冷从我的心脏深处蔓延,我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它们拉扯著我,想要把我撕裂。我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   我被它们拉扯著,感觉身体就要被扯得四分五裂,疼痛在全身蔓延。我酿跄地后退,已经踩入了河水中。   我闭上眼睛,使劲在脑海里搜刮著,想要找到一样可以救我一命的方法,哪怕只是一丁点。   我不去理会被缠得太紧而导致的发麻疼痛,努力回想著在火车上和在训练场中导师们的话语,时光仿佛在我的脑海中倒流。随后,训练场裏面的导师说过的一句话蹦出了脑海。   “.......我们会在竞技场裏面设置许多变种生物,它们会是你们从未见识过的,会是凶残恐怖的,但是你们要牢记一点:它们也是血肉之躯。只要它们是活生生的动物,就不是坚不可催的。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找到它们的弱点......这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猎杀游戏,我们会给你们留一条活路,但这条活路需要你们自己寻找发掘——我们当然不会只是将可以让你们生存下去的钥匙大大方方地摆在你们面前——这些钥匙是触手可及的,或许就在你们的脚下,头顶,身边,只要找到使用它们的方法,找到变种生物的弱点......”   弱点。弱点。   一条蛇缠住了我的脖子,我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   找到弱点。   我脚下一软,差点跌在河水中。河水溅在我的大腿上,那些原本缠在我的大腿上的蛇一下子都像触了电似的弹射开来,红色的小眼睛死死盯著我,“嘶嘶”地叫著。   弱点!   脖子上的蛇紧紧勒住我的脖子,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压迫的感觉。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它们的弱点!就是那河水!   我看了看脚下的河水,咬咬牙,抓紧那些缠住我的蛇,浸入了河水中。   冰冷环绕在我的身边,但是那些紧紧缠绕的蛇(或者是树枝)都不见了。我蹲在河水里(我没有想到这条河居然容的下我),睁开眼睛,看见头顶黑压压的一片,那些蛇都贴著水面看著我,但是不能伤害我。我心中一阵欣喜。   你必须走了。   我的脑海里出现这样一个声音。   是的,我必须走了,这裏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我伸直身体,将自己从原地推开,游向河流一方。 ☆、杀戒四开   这条河虽然算不上浅,但也绝对不是很深的,我的膝盖几乎都是擦著河底的石床过去的。水很清,透著幽幽的绿光,和岸上黑压压的森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离开刚才受到攻击的那块区域之后,我游到水面上,但是没有打算上岸——岸上还是那种危险生物的地盘,即使是安安静静地盘踞在那里,我也不想再去招惹它们了。   我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我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不停地朝前面游去。   我现在已经没有武器了,万一再遇到什麽奇怪的生物,我是绝对处於劣势的。这样,我就十分庆幸到现在为止河里面没有任何生物。   我在河里面前进了很久,等到从头顶倾泻下来的光芒不再是黑暗的时候,我站了起来。湿漉漉的紧身衣让我打了一个哆嗦。我蹚水走到岸上,才发现河到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开阔的湖泊了。再回头向我游来的方向,阴森森的一片,还弥漫著淡淡的白色雾气。   还真是黑森林。我又打了一个哆嗦,赶紧钻到树林中去。   我把湿透的头发绞干,走著走著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裏是高大笔直的水杉,但前面——我的正前方——我看见了一面绿墙:一片灌木。我想起来为什麽感到熟悉了:我来过这裏。   钻过这些灌木丛,视线豁然开朗,一栋木屋出现在眼前。   草原。   我吸了一口气。我居然又回到这里。我亲手杀死泰勒的地方,詹妮和艾伦生命终结的地方。   你不该来这里。我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道。   随后,我听见一个人在草丛里穿行的声音,我压低身体,盯著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见一个穿著紧身衣的身躯正在小心翼翼地移动,手中握著一把回力飞镖。我拨开眼前的草,顺著米卡的目光看去,盖瑞的身影出现在木屋裏面。   你要做什麽米卡?我轻声地问自己。   她举起手,扔出飞镖。在飞镖即将离手的一刹那,一支红色的长矛刺穿了她的身体。莱纳德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冷漠地看著她。   我用手捂住嘴巴,但一声惊叫已然传出。   我可以肯定他们都听见了,因为立即,莱纳德和盖瑞的目光都向我投来。   一声闷响,米卡倒在了草丛中。随后,炮声响起。   我慌乱地看了莱纳德一眼,转身狂奔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麽,但是我一心想要跑,逃离这个地方,离开他们——我曾经的盟友。   我机械地狂奔著,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响,夹杂著一丝遥远飘渺的呼唤:“莱雯德——”我无法辨别这是谁的声音,是真是存在的还是我的幻想。我的心怦怦直跳,慌乱占据了全身。   快跑...快跑!快回去!   “莱雯德!你怎麽了?莱雯德!”在我撞上萨姆的时候,我一定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慌乱无比。我紧紧抓住萨姆的手臂,拼命地喘著气。   “莱雯德!”我抬头,迎上萨姆焦急又疑惑的目光。我扫了一眼他身边,没有见到桑和卡米尔的身影,便问:“他们人呢?”   萨姆愣了一下,说:“他们走了,我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心裏一沉。   他们会被杀死的,他们会死的!   “怎麽了?”   我猛地抬起头,才意识到刚才将这话说了出来。我放开萨姆的手臂,看了看周围,朝一个方向跑去: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   萨姆模糊地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便奔跑起来。   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再不停地重复:他们要死了....他们要死了....他们要死了........   你没有办法挽救他们的生命......   因为,是你一手造成了这样......   你杀死了他们.......   一阵钻心的寒冷突然席卷全身,我连忙扶住一边的树木。   怎麽会是我的错呢?我轻声对自己说。   我没有......   他们三个人之间有了很大的裂缝,以至於卡米尔坚决不愿意再和萨姆结盟,这其中有许多是你的缘故,而最为重要的是桑遭到了米卡的袭击;如果你足够勇敢,完全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莱雯德?”萨姆看见我停下来,连忙跑来。我看著他的眼睛,感觉到他的一丝迷茫与疑惑。不过我知道萨姆就算心里再有疑惑,也会跟著我去找到他们,这是他的性格;还有我可以肯定在我撞上他的时候我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这也有一定的影响。他说他并不十分清楚他们在哪里,因为他十分肯定在他与卡米尔和桑解除联盟之后他们一定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我离开的时候桑的情况很不好,他在遭遇那个类似於毒气之类的生化武器的袭击之后虚弱得不成样子,特别是呼吸方面,看上去快窒息了。不过他沾染的比较少,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萨姆如是说,我继续奔跑起来。   在树林裏穿梭了几分钟后,依旧没有卡米尔和桑的任何踪影,这让萨姆也开始惊慌了。我一度想要放弃,但是萨姆的执着实在让我无法说出口。是我提出的,我又怎麽可以提出放弃呢?   萨姆靠到一棵树上,看上去是因为跑得太快而累得。我张嘴想要说些什麽,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让我们两个都惊得抬起头:   “卡米尔——”是桑的声音。萨姆站直了身体,仔细聆听。随后是一声炮响。萨姆吃惊又茫然地看了我一眼。   紧接著是卡米尔的尖叫声,“不——”逐渐转变成了惊恐又痛苦的惨叫声,我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意料之中的,一声炮响。   “这边走!”萨姆拔腿狂奔起来,我追上他的脚步,来到一片湖泊前。一个身影毫无生气地仰面躺在石头布成的河岸边,深绿色的湖面波澜渐止,仿佛刚才曾经发生过什麽惊涛骇浪的事情。   萨姆朝桑奔过去,我也跑下岸边,看见渐渐平息的湖面中央泛出一圈涟漪。桑在这里,卡米尔呢?   “桑!你没事吧?”我回过身蹲在瞪大著双眼的桑的身边,萨姆无助地问道:“他怎麽了?”   我的目光落在桑身上,惊奇地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一处伤口,没有血迹,干干净净的,除了那惊恐地瞪大著的双眼,他的样子就像睡著了一样。“我不知道。”   我回头望了湖面一眼,希望从已经波澜平息的湖面上搜寻出一丝线索可以解释这些所有。但是没有。   之后,我看见了一个银色的东西,躺在灰色的石块当中,很不显眼,但是我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了。   那是一把长钩,是——曾经是卡米尔的。 ☆、最后通碟   那把长钩静静地躺在灰色的石块之间,被轻微冲上岸的湖水浸泡著,一丝丝浅红色的液体与水融为一体。   我盯著这把长钩,一下子感觉无法呼吸。萨姆也注意到了这把长钩,默默地低下了头。   “卡米尔。她已经......”   “死了。”我把他的话接完,深吸一口气,“没错。”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我的手腕,但是手腕上什麽也没有了。我心里一沉,但又无可奈何。没关系,只是一条手链。而我同时也知道,对於我来说,那不仅仅是一条手链。   萨姆继续皱著眉头凝视著桑,我几近耳语地说:“至少他们可以回家了。”   萨姆紧握双拳,艰难地说:“可是,怎麽会?”   “怎麽样不重要,但这裏不安全。”我控制住声音不让它颤抖,尽量平静地这样说道。   萨姆站起来盯著我的眼睛,我无法直视,将视线移到还在轻微波动的湖面上。   “那麽,走吧。”萨姆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转身跑上石滩。   与此同时,竞技场上空突然回荡著凯皮特国歌。然后,是一个低沉的男声。萨姆和我同时抬头望向天空,那个声音我们都知道是谁,霍华德·贝恩,游戏设计师。这绝对不是什麽好事情。   “盖瑞·卢克,黛希·曼秀雷敦,莱纳德·米勒,莱雯德·克劳利,萨姆·奥德威利,恭喜你们进入本届游戏的最后五强。为了游戏的进度,我们决定改变游戏规则。请各位参赛贡品於日落之前到达胜利者之峰(左手边的一座山峰在阳光下闪耀著白色的光芒),进行最后的决斗。第一个进入传送室的贡品将成为本届游戏的胜利者。祝你们好运。”   我望向胜利者之峰,一个方块正在山峰上闪闪发亮。   “那麽,我们分开吧。”萨姆瞥了一眼胜利者之峰,“我觉得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为自己战斗了。”他扔给我那个我从山洞里找到的金属块,说了句“好运”就跑开了。   我接住金属块,再望了一眼胜利者之峰,朝与萨姆相反的方向跑去。当然,我们的目的地还是相同的。   一路上出奇地顺利,甚至连一只鸟都没有看见。上山的路比较陡峭,再加上渐冷的温度,在我到达胜利者之峰的时候身后的太阳已经贴近地平线了。   透明的传送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周围是一览无余的岩石和枯草,另一面还是悬崖。但愿我是第一个到的。我躲在两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而就在我站起来决定跑过去的时候,几个身影出现在了视线裏,我连忙又蹲下去。传送室离我太远,直接过去绝对来不及。哪怕来者曾经是我的盟友,但这是最终一战,没有人会顾及别人。我要活下去,但我不能冒险。   我透过两块岩石之间的缝隙望过去,看见莱纳德和盖瑞手中拿著武器警惕地走过来,黛希在盖瑞身后小心翼翼地跟著。莱纳德手中紧紧握住弓箭,在环视四周之后和盖瑞停在离传送室几步远的地方。他们两个用很轻的声音说著话,我听不清楚。但是我能够看出,莱纳德一定在盘算著什麽。他的目光,他的神情,都是那麽遥远陌生;而且,他的双手一直都紧握著弓箭,做好了时刻搏斗的准备。而盖瑞,也是一样地警惕,用整个身体护住黛希。   他们好像在交易。   在交谈了一会儿之后,我看见盖瑞的手伸向背后的飞盘,莱纳德慢慢拉起了弓弦。   “嗖”地一下,一支箭穿过我的头顶。莱纳德突然转过身来对准我的位置,射出这样一箭。我急忙躲到岩石后面,而那只箭射中的人让我彻底惊呆。   萨姆在箭射去的一刹那侧过了身体,箭只是射中了他的肩膀,他将其拔下,在躲藏至岩石后面的同时向莱纳德他们射去几支箭。我瞪著萨姆,莱纳德从我的头顶越下跑向萨姆,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看见我,不过——   “你在这儿待著。”盖瑞在用飞盘挡掉两支乱飞的箭的时候对我快速地说道。   “你为什麽帮——”我还没有说完他就往我手中塞了一个东西然后拽住我的手臂把我扔向了一堆杂草。   我抓住一个坚硬的物体用手臂将自己支撑起来,正看见萨姆和莱纳德扭打在一起,却不见盖瑞。萨姆虽然擅长格斗,但是莱纳德的灵活度更好,两个人不相上下。我看了看盖瑞塞给我的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办。我看了一眼萨姆和莱纳德(萨姆正踢了莱纳德的头一下),又看了看在夕阳下闪耀的传送室,我站了起来。   我向前跑了几步,终於看见了盖瑞,他把黛希藏在一堆杂草和岩石之中,转过身来正好看见我。我与他对视两秒,又回头瞥了一眼萨姆和莱纳德(莱纳德控制住萨姆的两臂用一把匕首对准了他的喉咙),然后一个前滚翻端起枪瞄准莱纳德手中的匕首将其打飞。自然,这次扣动扳机的时候手指有些发抖。我看到盖瑞略显惊诧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越过岩石跑向莱纳德。   在匕首被打飞的时候,萨姆吃惊地望向我的方向,莱纳德立即将他掀倒在地,然后被跑来的盖瑞从后面踢了一脚。   萨姆原本是摔得不重的,但是因为落地正好在岩石堆裏,顿时头破血流(我猜可能还有骨折)。我抓住枪向他跑去。   莱纳德越过一个盖瑞的扫腿,不知道从哪里又拿来了一个小刀,盖瑞手中的飞盘顿时又被当成盾牌来使用。   “萨姆!”我跪到他身边,看见鲜血染红了灰白的岩石。   他咳嗽了一下,被血呛到。他盯著我,沉默一会儿,说:“抱歉。”   “什麽?”莱纳德的匕首刺进了盖瑞的侧腰。   萨姆看著我,没有再说话。他金棕色的头发在夕阳下很漂亮。   他不会有事的,这一点我很确定。只要能够在莱纳德和盖瑞决出胜负之后——   一把匕首向我飞来,我盯著它,仿佛时间缓慢了许多。   然后,我倒在了地上。 ☆、幸存者   在落地后的几秒钟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后脑的撞击声回荡在耳畔,我什麽也听不清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甚至,我在做什麽。   刺眼的阳光照耀著我的眼睛,一片迷茫。   我盯著上空,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左边锁骨处的疼痛把我拉回了残酷的竞技场,拉回受伤的萨姆身边。   锁骨处的疼痛一圈一圈地蔓延,好像随著我意识的回归更加强烈。我摸索著把匕首□□,剧痛让我萎缩了一下,微微颤抖著。我捂住伤口,忍不住看了一眼,血的颜色让我更加脆弱。我在天旋地转中把自己撑起来,看见萨姆惊异地半坐在岩石中间。“我以为你必死无疑。”   在匕首飞过来的时候,他推了我一下。或许,是他让我逃过一劫。   “差不多了。”   黛希的尖叫让我望向盖瑞和莱纳德。莱纳德勒住盖瑞的脖子,站在悬崖的边缘僵持著,很明显他还不能把盖瑞推下去。盖瑞以一种很不自然的姿势紧紧压制著莱纳德,脸憋得通红。   黛希尖叫著跑过去,我捂住伤口拿起枪站起来。黛希停在我和盖瑞、莱纳德之间,神色惶恐地回头看看我,又望向盖瑞。   盖瑞的声音从喉咙裏钻出来,虽然小但是很清晰。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他重复了一遍,更加坚定。   他是对我说的。   我与他的眼神交汇,有些迷茫,又似乎明白他的意思。   莱纳德笑了笑,用一种我从来不曾听过的冷漠语气说:“好啊,那就动手吧,杀了我们两个。”他把盖瑞勒得更紧了。   黛希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身体颤抖著。   我抓紧了手中的枪。   盖瑞盯著我,我从他的眼神裏得到一种许可,把□□上了膛,很慢很慢地举起。   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我的身体也是。   黛希看著我的枪,尖叫成了哽咽,求助似地回头盯著盖瑞。   莱雯德......你不想再让你的子弹杀死另外一个.......那个空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手差一点没有抓住想要掉落的枪。   黛希的尖叫声混合著莱纳德的大笑声回荡在我的耳边,太阳从地平线上投出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你做不到的!懦弱!”莱纳德大笑著。   “保护...”我模仿著盖瑞的口形,说出这个词。我手中的枪对准了他们。   “不——”   黛希的尖叫划过天空,莱纳德和盖瑞消失在了悬崖边缘。   我的手悬在空中,手指仍然紧握著枪,吃惊地望著盖瑞和莱纳德摔下悬崖。夕阳如剑一般射入我的眼睛,黛希的尖叫让我脑子短路。   黛希疯了似的奔过去,我愣了一秒,追上她紧紧地从后面擒住她。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挣扎著,最后跪在了地上。我紧紧地抱住她,为的只是盖瑞的一个词:保护。   我承诺过,便会做到。   尽管,在那一秒钟裏,我犹豫过。如果放手让她去,我就没有任何威胁了;但是那样就不是我了。   她跪在地上无力地哭泣著,我见她不会再失控了,就放开了她。   我一样地跪在地上,默默地听见两声炮响传来,眼睛是干涸的。我哭不出了。也没什麽好哭了。让我困惑的,是他们的死。   我没有开枪。   是的,我没有开枪。我非常确定。   在杀死泰勒之后,我抵抗射杀别人。不管是谁。我下不了这个手。或许,就像莱纳德说的,我很懦弱。   但是我无法解释。   “我没有......”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知道。”黛希用非常轻的声音说道,我看见泪水在她的睫毛上闪烁,“可,他是我的哥哥。”   哥哥?我困惑了。盖瑞不是孤儿吗?但是我没有问出口。   我站起来,走向躺在地上的萨姆。太阳已经一半在地平线下了。   萨姆脸色很苍白,看上去非常虚弱。“就快结束了。”他微笑著说。   我没有回答。   他的□□也在流逝,我能够感觉得到,但是我什麽也做不了。我按住他的手,鲜血沾到我的手指上。   霍华德·贝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恭喜你们成为了最后三强,你们也都知道,游戏已经进入了最后环节。传送室已经启动(传送室外面的玻璃银光一闪,分离开来),你们有5分钟的时间进入传送室,5分钟后——你们知道会发生什麽。”突然,离我们大概有200米外的山地燃起了熊熊火焰。他们是要逼我们进入绝境。“祝你们好运。”   我们都沉默了。   萨姆闭上眼睛,只说道:“去吧。”黛希已经不哭了,耳边只有火势蔓延的声音。   我刚才还在想,如果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待在这裏,等待,不让游戏结束,那麽会发生什麽?现在看来,贝恩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可能已经看出我们有这种心思,便制造这样的山地大火,逼迫我们互相争夺自相残杀。否则,只有一死。而且是惨不忍睹的被活活烧死。   我该怎麽办?萨姆,他看起来或许会在被火包围之前就已经死了,我可以不管他。黛希,她无论是从能力上还是资格上都不如我,我完全可以将她推到一边离开。可恶的是,我答应过盖瑞要保护黛希。或许我可以认为他只是要我保护黛希,而不是确保她成为胜利者,我可以食言,但那样我会很不舒服。我终於明白梅琳达一直抱怨什麽了,就像我答应拉薇尼亚一样,我是在作茧自缚。   枯草在火中的爆裂声越来越近。   我转过头,看见黛希站在那里,像是拼尽所有的毅力说道:“下手吧,杀了我。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胜利者桂冠?在杀了这麽多人之后?但是我还是没有无私到说“不”。   黛希继续说:“你的家人需要你,你有比你小的弟弟,你的父母需要你照顾。我有5个兄弟姐妹,我爸爸要养活我们所有太累了,或许我死了对他们也是一种帮助。”   我望著她,突然不忍心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裏。这麽乖巧懂事的女孩,有谁能忍心?   终於,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我想她伸出手,“拉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进去。”   我看得出黛希有点畏惧,但她还是拉住了我的手。   我最后看了一眼萨姆,走到传送室门口。传送室感应到我们的到来,银光一闪,地板分裂开来。黛希畏缩了一下。   我向下看去,是一个漆黑的通道,垂直向下,有一道红色激光正在通道裏面来回扫描。   我计算著激光的频率,拉紧黛希的手,说:“准备好了吗?”   她点点头。   “好。三,二,一。跳!”   然后,我伸手一推,将她推入了传送室内。   黛茜最后茫然地望了我一眼,她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回过头,周围的火焰已经不足十米,滚滚热浪席卷而来。   我走到萨姆身边,蹲下来,用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望住他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睛,轻声说道:“我陪你。” ☆、番外·恶魔之湖   一||桑·克里斯视角   萨姆去追莱雯德了。他刚刚和我们解除了联盟关系。   卡米尔看上去非常生气,一个人恼火地走在前面。刚才山洞裏莫名其妙出来的毒气引起的反应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头还是晕沉沉的。   卡米尔转了个弯,面前出现了一个广阔的湖面,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河岸全是碎石。湖水是绿色的,看上去非常深,湖中央已经绿得发黑,有一种幽幽的感觉。   卡米尔把包扔在石岸上,掏出几个小钩子,看样子是要抓点鱼。她背对著湖面跪在石岸上,慢慢地扎著鱼勾。   我坐到石岸上,毒气消耗了很多体力,这样休息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我的目光无意地落到湖面上,湖中央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我盯著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涟漪一圈圈地蔓延,频率越来越高,然后泛起了小泡泡。我盯著它,“卡米尔?”   卡米尔没有睬我。   我继续盯著湖面,慢慢地坐挺。   湖中央小小地下陷,然后突然有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中升起,湖水大面积地从空中落入湖面。   我大声呼喊卡米尔的名字。然后,我看见了一双金色的巨大眼睛。   蛇的眼睛。   二||卡米尔·派克视角   我跪在坚硬的石岸上,一圈一圈地、用力地将细铁丝把鱼勾和细绳绑在一起。   萨姆真让我失望。他居然会为了九区的那个莱雯德和我们解除联盟关系!我们从一开始关系就不错的,特别是桑和萨姆的关系,我也是因为桑才和萨姆熟悉起来的。可是他居然——   我狠狠地把铁丝绕在铁勾上面。   我一度以为没有哪个联盟的成员关系会比我们三个更不易打破,我一度以为萨姆是那种不会背叛盟友的人——然而我错了。他不过是一个背叛者。   “卡米尔?”桑很轻地、略带不确定地叫道。我没有抬头。   桑在我对面的不远处,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后。   我并不在乎他受伤得是否严重,我可以这麽说。但是他从来不像一些区的贡品那样想要从背后捅我刀子。所以,我不会轻易地抛下他,至少不会故意。   我把绑好的一个鱼勾扔到一边,开始绑第二个。   然后,我感到地面有微微的颤抖,身后传来低沉的呜噎。   哗啦啦地水声,伴随著桑的大叫声,我转过身体,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中升起,绿盈盈的湖水从它的表皮滑落,在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湖水淹没了我的小腿。那应该是条巨蛇怪。它仰天喷出一片水雾,然后低下头来。   我转身就跑。   桑已经躺倒在地上,我去拉他,却发现他已经四肢僵硬。   我咒骂了一声,回头又看了一眼,蛇怪太过庞大,我连它的头都看不见。   我继续跑。   身边全是蛇怪击打出来的水波,我的头发都湿了,看不清楚眼前的路。   一波水浪打来,我没有站稳,倒在了湖水中。   我一边努力从湖水中爬起,一边从腰上摸出长钩,然后向上挥出。   我不知道击中了哪里,只知道两秒钟后它被抽走。   然后,我被紧紧包裹,离开了地面。   三||上帝视角   湖中的蛇怪舒展著身体,将身上的水甩掉,然后低下头寻找它的猎物。卡米尔在水波水浪中奔跑著,火红的头发在绿色的水波中更加鲜艳。   蛇怪扭动著身体,把卡米尔推倒在湖水中。卡米尔将长钩掷向蛇怪,但是长钩只是勾住了蛇怪表皮上的鳞片,没有造成一点点的伤害。蛇怪一甩头,将长钩甩到了石岸上。随后,蛇怪的尾部紧紧缠住卡米尔,举到了空中。   卡米尔紧紧抓住蛇怪光滑黏腻的尾部,没有直视蛇怪。她紧张地等待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然后,一股浅棕色的液体从蛇怪的头部喷出,卡米尔赶紧用手护住头部。蛇怪的毒液侵蚀著卡米尔的肌肤,剧痛包围了卡米尔,她极力尖叫著。在被痛苦包围中,她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束缚松开了。空气擦过她的身体,随后,她撞上了坚硬而锋利的石岸。   她躺在石岸上,无力地望向天空,淡金色的阳光在云层中反射著。她不惧怕死亡,她害怕的只是未知的恐惧。   蛇怪慢慢地沉入湖水,同时将卡米尔拉入湖底。一声炮响。   当蛇怪完全沉入湖水之后,反上来的湖水轻轻冲刷过石岸。   在湖面再一次恢复平静之后,卡米尔的血迹也同时消隐无踪了,只留下桑平躺在石岸上,瞪大著双眼,望著天空。   他不知道,直视蛇怪者,死。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Postscript: The end, the beg   That's the end.   I survived.   I was the winner.   After killing so many people, I finally survived.   Yes, SURVIVED.   Just like What Angelina said. I was Just a surviver.   Around me, was the resounding cheer. People congratulated me, cheered for me. President Snow told me, I was the most excellent girl He had ever seen. But, you must ask: HOW   Well, I really Don't want to bring It up again. I tried to forget it, But I failed.   After Daisy jumped into the lift, she fell into the water. There was a pool down there . Daisy didn't know how to swim-I still think that was impossible-then she died. Then I survived.   Anyhow, I was back. My parents was very very surprised that I returned home, Safe and sound.   But, unexpectedly, Alec was chosen after 3 years. And of course, he was killed. Therefore, I didn't support Katness Everdeen. I didn't want to be one of her followers. Katness Everdeen, the logo of the Mockingjay revolution, I couldn't be sure that If I hated her. Because If She didn't take Part in that game, Alec might not be killed. When the insurgents came and asked me to join them, I refused. Herman Stone refused either, but Angelina Hooker approved. And that's why I was sitting in the court, pending trial.   “Oyez! Oyez! Oyez! All persons having business before the Honorable, the Supreme Court of the New Panem, are admonished to draw near and give their attention, for the Court is now sitting. God save the New Panem and this Honorable Court!”   I saw Katness sitting on one side, seemed terriblely fatigued.   “Do you solemnly swear to tell the truth, 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but the truth?”   “I do. ” I replied.   One official glanced at me.   “Why haven't we heard from Herman Stone yet?” He asked.   “I don't konw what there is left for him to say. I think you must know he was seriously injoured during the war by helping your men. I believe this made his point fairly eloquently.”   “Well, when our men went to ask he and you to join us, you both refused. ” He stopped for a while, “And because of your abnegations, we lost many supporters that could originally help us.”   “It's not my fault that you don't have enough cohesion.”   “But if you approved, the number of the victims won't be so......”   “Revolution must be accompanied by death.”   For a moment, he starred at me angrily.   Then, another official said, “Miss Lavender Crawley, you should konw that there are some on this commitee who feel, given your service record, both for this new country-you showed that you don't agree parts of the ex-Panem policymakers' oppinions-and against it-you didn't support us openly, that you belong in a penitentiary, Not mouthing off on Capitol Hill.”   I kept silence for a while. This time, no one said anything, no one broke the silence.   Finally, I said, “You're not going to put me in a prison.You're not going to put any of us in a prison.You know why?”   Both of them thought for a while, but didn't find out the answer. “Do enlighten us.”   “Because you need us.”   I saw they were surprised.   I continued, “As we all know, the new world is a vulnerable place. People need a right person to lead them onto a right path. And we-The Huger Games' winners, can help you to avoid the mistakes that the ex-government made. We are the only ones who have ever met the darkest part of the ex-government's rule. We had to kill each other in the game, or we woul be killed. I had no choice but to kill my friends. I saw they dying, their blood oozing from the dreadful wound. You can't feel that feeling.”   For a while I believe that I saw commiseration in their eyes.   “So......If you wanna arrest me, arrest me.”   I stood up, walked toward the gate of the court, left one sentence, “You know where to find me.”   No one spoke, and no one stopped me. I just left.   I stood infront of the tombstone of Alec, put a bunch of lavenders on it, and then squatted down.   My fingers raked the name on the tombstone.   Alexander Harry Crawley, it said.   He was just 12. He was just a boy. He shouldn't die.   The lavender bracelet was shining on my wrist. Herman gave it back to me after the 71th Hunger Games. It wasn't lost.   My tears was in my eyes when I heard the footsteps approaching slowly. I was sure that was Angelina.   She stopped several feet away from me. I waited. I knew she came to ask me something she couldn't be sure.   “How's Herman?” Her voice was uncertain.   “Alive.” Such a simple word. I could hear she draw in her breath.   “Listen Lav, I didn't wanna you get hurt, I didn't wanna any of you get hurt. Yes, I left, but everyone......”   “Everyone has their own choices. Yeah.”I stood up, turned to her.“I don't blame that on you, really, Angel.” Angel, that's how Herman called her.   She starred at me, said nothing.   I sighed and said, “Lacerated spinal column, cracked sternum, perforated liver. He was lucky that he's still alive.”   She kept silence. “How dare you just left him in the war Alone!” I shouted at her.   “We planned to gat married.”I saw tears in her eyes.   Then, she passed me a black leather file. “I rummaged this from the Reference Room. Maybe you want to read it.”   “What's it?”   “The complete information on the 71th Hunger Games.”She said, “I'm really sorry.” Then she left.   I opened the leather file, there was a pad. When I touched it, it showed some words.   “The 71th Hunger Games: Tribes‘ information, experience and death. (Unpublished Data)”   I waited, the pad showed a video.   “District 1: Nolan Martin.”It said. Nolan's photo appeared, and then he was in the arena. He ran to me, and my whip hit him.....He was sitting beside Vera, watching somewhere carefully........He walked toward the web, and then......Bomb. Vera was sitting beside him. He's dead. The screen turned black.   “District 1: Vera Augustinus.”Vera's pretty face appreared, Niamh Eden from District died under her feet.....She ran to Lucas Robert from District 6, and then killed him in cold blooded....... She fighted with Gary Luck from District 4, disappeared in the explosion.......She sneaked up on her prey, pushed me over the hillside, killed Alron Davis......She got hurt, an arrow shot her, she escaped......She was fighting with Taylor Lee, an arrow pierced her neck. She died.   “District 2: Alexander Best.” Alexander's photo appeared, he ran to the weapons, and began killing. Blood was spilling, and he enjoyed it......He wa standing infront of me, holding his weapon. I stunned him, and he fell down......He was arguing with Max......He was grappling with me......He was whipped by my whip, then he died.   “District 2: Max Wilson.”Max was smilling at the camera......A knife was thrown from her hand, killed boy John from District 10......She saved me from Alexander......She was hit by the shield of Gary's......Her wound was worsen......She killed Jenny White from District 8......A blue lance pierced her body......Dead.   I couldn't watch it any longer, the bloody images about killing, betrayal, struggle......   I saw Sam lying in the fire. I saw Daisy floating. I saw Gary was burned......   I saw myself, standing in the fire......   It's a game, about killing and surviving.   And I'm sure, it will not stop. Never. Even in the new world.   And I'm also sure that the world will change. I hope it'll be better. And it will.   Anyway,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后记?结局与开始(译版)   这就是结局。   我活下来了。   我是胜利者。   在杀死了这么多人之后,我终于幸存下来了。   对,是幸存。   就像安吉丽娜曾经说过的,我只是一个幸存者。   我的身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们在祝贺我,为我欢呼,为我尖叫。斯诺总统告诉我,我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孩。但是,你一定会问:   怎么会这样呢?   只是,我真的不想再重提那个时刻。我无数次尝试着忘记,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黛茜跳入电梯之后,她没入了水中。   她不会游泳——尽管我认为那真的是不可思议——然后她就淹死了。   再然后,大火熄灭,我活了下来。   无论如何,我回家了。我的父母几乎不可置信地看到我回来,安然无恙。   但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是,三年后埃里克被选中了。当然,他再也没有活着回来。也正因为如此,我不支持凯特尼斯伊夫迪恩,我拒绝成为他们的追随者之一。凯特尼斯伊夫迪恩,嘲笑鸟起义的标志,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恨她。因为如果她没有参加那届游戏,埃里克有可能就不会被殺死——当然我也只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当那些反叛者们来找到我们,邀请我们加入的时候,我拒绝了。赫尔曼斯通也拒绝了,而安吉丽娜胡克同意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正坐在这里,等待审判。   周围身后,都是摄像头。我看见凯特尼斯伊夫迪恩坐在一边,脸色很是疲惫。   “你发誓,你尽其所知,所述之言纯属实言并且无任何隐瞒。”   我说:“我发誓。”   一名新政府官员看向我,问:“为什么我们至今没有赫尔曼斯通的消息?”   我眼角抽了抽。“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我觉得你肯定知道他在帮助你们的时候受了重伤。我相信这个事实很清晰地摆明了他的立场。”   那位官员沉默了一会儿,但他的面色是冷漠的。显然,这些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说服力。“但是,当我们来请你和他加入我们的时候,你们都拒绝了。”他顿了顿,“而正因为你们的拒绝,我们失去了很对原本可以帮助我们的支持者。”   “你们没有足够的号召力并不是我的错。”我知道,我的语气已经冰冷到极点。   “但如果你们同意了,牺牲人数就不会如此……”   “革命必将伴随着死亡。”我打断了他的话,“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   一时间,他只是这样沉默而愤怒地盯着我。   接着,另一位官员说:“莱雯德克劳利小姐你,你需要明白,在我们当中有很多人感觉:根据你从前所作所为,你同时支持并反对我们的新政府——可以看得出你对于从前的帕纳姆十分不满,但是你也没有公开地支持过我们——你应当被处以□□,而不是在国会山同我们争辩。”   我沉默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一次,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破沉默。   最后,我说:“你不会把我关进监狱的。你不会把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关进监狱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思考了一会儿,互相望了望,摇摇头。“请告诉我们。”   “因为你们需要我们。”   他们都是一怔。我注意到凯特尼斯身体晃了晃,就像是一个从梦中惊醒的人一样,慢慢该起了头。   我继续说道:“我们都很清楚,新的世界非常脆弱。人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引导他们步入一条正确的道路。而我们——这些饥饿游戏的获胜者,可以帮助你们不重蹈覆辙。我们是唯一真正亲身面对过旧政府最黑暗的政策的人:我们需要杀死身边的人,否则我们就会被殺死。我需要去杀死我的朋友们,或者将他们抛弃在死亡当中……我看着他们走向死亡,鲜血从致命伤口汩汩流出。你们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那两位官员没有说话。凯特尼斯的目光望着我,她似乎在发抖。   我忽然笑了笑。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我和她,嘲笑鸟。   “所以,”我站了起来,“如果你们想要逮捕我的话,就来吧。你们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説完,我直接走向了大门。   有不少人站了起来,窃窃私语。   但是,没有人拦我。   凯特尼斯的目光一直望着我,我回视着她,发现她眼神中有着难掩的迷茫落魄与痛苦。   大概,我刚才的话触动了她的内心吧。   在擦身而过的一刻,我对着她,笑了笑。   微风拂过,笼罩在墓碑上的树影轻轻摇晃。一束勿忘我横放在面前的白色墓碑上,渺小而美丽。   我慢慢地在墓碑前蹲下,手指划过刻着名字的凹凸处。   埃里克森德拉哈里克劳利,上面写着。   他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他不应该死了。   勿忘我的手链在我的手腕上轻轻闪烁着。游戏结束之后赫尔曼把它找了回来,它没有被弄丢。   当我听见脚步声传来时,眼中已有泪水。我知道来者是安吉丽娜。   她停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我没有回头,只是等待。   我知道她想问我一些她并不确定的事情。   终于,她说道:“赫尔曼怎么样了?”声音沙哑而低沉。   “活着。”两个字,冰冷无情。   她深吸一口气,“听着莱弗,我没有想让你受伤,我没有想让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是,我离开了,但是所有人……”   “所有人都可以有他们自己的选择,没错。”我站了起来,转身面对她,“我真的不怪你。你没有错,安吉尔。”   她急促地呼了口气。   安吉尔,这是赫尔曼对她的称呼。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第一次发现绿色的眼睛也会如此忧郁。   “脊柱粉碎,肺穿孔,肋骨多处骨折。他能活下来确实是个奇迹。”我低声说着,目光望着墓碑上的那束勿忘我。“我怎么可以把他一个人丢在战场上!”   安吉丽娜有些哽咽,“我们本来……还打算结婚的。”   无言。   鸟儿在头顶欢快地鸣叫着,树木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良久,她递给我一个黑皮公文夹,“这是我从内部拿来的资料,或许你会想看看。”   “这是什么?”   “第七十一届饥饿游戏的全部详尽资料分析。”她说,离开时只留下两个字:“抱歉。”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打开公文夹,里面有一个显示屏。当我的手指点上屏幕,上面浮现出几个字。   “第七十一届饥饿游戏:贡品资料、经历与死亡。(未公开数据,仅容内部调阅)”   我等待着,显示屏开始播放。   “一区:诺兰马丁。”诺兰的照片显示出来,随后他就在竞技场内了。他跑向我,我的鞭子打中了他……他坐在薇拉旁边,谨慎地望着某处……他走向那张网,然后……轰!   薇拉坐在他的身边。他死了。   屏幕暗下来。   “一区:薇拉奥古斯汀。”薇拉美丽的面庞出现在屏幕上,尼弗伊顿横尸脚下……她跑向六区的卢卡斯罗伯特,大笑着杀死了她……一道爆炸的亮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她从隐匿的草丛后现身,一脚将我踹下山坡,杀死了艾伦戴维斯……她受伤了,一支箭射中了她,但是她跑走了……她与泰勒交手,一支箭撕裂了她的脖颈……死亡。   “二区:亚力山大贝斯特。”   “二区:麦克斯威尔逊。”   “三区……”   一个个身影到地,鲜血汩汩满地。   血腥,杀戮,黑暗,背叛,恐惧,挣扎……   我无法再继续看下去了。   我看见萨姆躺在火海之中……   我看见黛茜漂浮在水面之上……   我看见盖瑞和雷纳德坠下悬崖,头破血流……   我看见我自己,站在忽然熄灭的焦土之中,面无血色。   这是一场游戏,一场关于杀戮与生存的游戏。   可我也非常清楚,这不仅仅是一场游戏。   而且我很确定,它永远都不会消失,永远不会。   哪怕是在这个全新的世界。   但是我仍然坚信,这个世界会改变的。我希望它会变得更好,而它会的。   我收起显示屏,天边一抹夕阳越来越耀眼灿烂。   无论如何,明天会是另外一个全新的一天。 ☆、番外·幕后小剧场   幕后1|第十八章「独行在幕空之中」   莱雯德坐在椅子上,好笑地看著莱纳德对著站在摄影机后面的导演大发苦水。   「导演啊,莱纳德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是啊,怎麽了?」   「那这一幕是莱雯德和莱纳德在月下长谈?」   「是啊,怎麽了?」   「我只是觉得这一幕有点奇怪。」   「是啊,怎麽了?」一直刷手机的导演头也没抬。   「我来告诉你怎麽了。」薇拉甩著手中的斧头走过来,「他的重点放在『已订婚』上面了。」   导演终於抬起头,「是的,怎麽了?」   莱纳德有点恼火了,「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不起我的女朋友。」   「嘿,你刚刚才说你没有女朋友啊。」薇拉马上抓住了话柄。   「我是说『莱纳德』有女朋友(未婚妻),我是没有女朋友啊?」   「而你就是莱纳德,莱纳德就是你。」导演说。「等量代换?」   「那就意味著你有女朋友哦!」薇拉一脸八卦地说,「什麼时候带来看看?」   莱纳德满脸黑线地说,「女主角救我........」   幕后2|第十二章『堕入暗黑地狱』   ---镜头1   奥罗拉·布莱克蹲在一棵树上,对自己轻声说道:『哦不,没事的,放松些......』接著她掉下了树......   (一声尖叫....一声惨叫....)   奥罗拉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恐。刚才她掉下来的时候居然撞倒了女主角......   『你吓死我啦!』莱雯德大喊。   『你吓死我啦!』奥罗拉也喊回去。   然后冷场......   然后某人的声音弱弱说道:『诶,奥罗拉你不是该死了吗......』   ---镜头2   莱纳德拉著弓对准了躲在树上的奥罗拉布莱克,然后松开手,箭飞了出去......   一道黑影飞过,然后诺兰马汀大叫一声「该死」摔倒了地上。莱纳德瞪著眼睛说道:「哦,抱歉。」   「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诺兰一脸苦相地说。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   「他是有意的。」十二区的莉莉克里斯塔说道。莱纳德立刻又垃满了弓,然后莉莉老老实实地逃命去了......   幕后3|第十四章「黎明之前」   乔治威斯汀挂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上,双手紧紧抓住树干防止自己掉下去。   「事实上我没有那麽擅长爬树...」他嘟囔道,「好了,我来看看有什麽可以摘的。」他伸手摘下一个松果,看了看,「空的?」   然后扔了。   再摘一个。「又是空的!」   扔了。   再摘。「还是空的...」   扔。   於是,接下来就是无限循环「摘-扔-摘-扔」。   在第n次扔掉之后,乔治回头问树下的某人。「目前一共有几个不是空的?」   「嗯...一个。」乔治翻了个白眼。   「哦,不对,那个被松鼠抓掉了....所以,0个。」   另附:贡品死亡顺序   血洗:Olivia Puffer、Aurora Black、Niamh Eden、John、Lily Christa;   No.19:George Whistin;   No.18:Nolan Martin;   No.17:Albert Scott;   No.16:Lucas Robert;   No.15:Alexander Best;   No.14:Yuka;   No.13:Tayler Lee;   No.12:Jenny White;   No.11:Alron Davis;   No.10:Max Wilson;   No.9:Vera Augustinus;   No.8:Milka Grant;   No.7:Sun Chris;   No.6:Caille Park;   No.5:Leonard Miller&Gary Luck;   No.3:Sam Odwilly;   No.2:Daisy Mentholatum;   Winner:Lavender Crawley.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